男女主角分别是王晋李嘉世的其他类型小说《藏锦王晋李嘉世全局》,由网络作家“骆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公主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去了,阿遥兴奋极了。晚间收拾了东西,不自觉嘴边唱起了小曲。白芷问:“怎么,你还会唱曲儿吗?”阿遥笑嘻嘻整理着衣裳道:“从前我爹发达的时候,娶了一房姨娘。姨娘是唱戏的,别人不大看重,我却喜欢她唱。一来二去,也就听会了几首。”白芷道:“我和你这么久,从没有听你唱过。”阿遥扶着白芷的肩膀撒娇:“宫中规矩多,我怕给你惹麻烦。今儿瞧着公主高兴,我也高兴,所以唱一唱。这一首,唤作《橘梦》,讲的是橘果满树、一家团圆的美梦。”“呵。”白芷笑了一声,“我呀,只听过橘生淮南淮北的典故。有一层寓意是,人在不同的地方就会变成不同的性格。你这只橘子,好像在哪里都不会变,一直挺天真。”阿遥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变什么也不能变心。变了心,...
《藏锦王晋李嘉世全局》精彩片段
公主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去了,阿遥兴奋极了。晚间收拾了东西,不自觉嘴边唱起了小曲。
白芷问:“怎么,你还会唱曲儿吗?”
阿遥笑嘻嘻整理着衣裳道:“从前我爹发达的时候,娶了一房姨娘。姨娘是唱戏的,别人不大看重,我却喜欢她唱。一来二去,也就听会了几首。”
白芷道:“我和你这么久,从没有听你唱过。”
阿遥扶着白芷的肩膀撒娇:“宫中规矩多,我怕给你惹麻烦。今儿瞧着公主高兴,我也高兴,所以唱一唱。这一首,唤作《橘梦》,讲的是橘果满树、一家团圆的美梦。”
“呵。”白芷笑了一声,“我呀,只听过橘生淮南淮北的典故。有一层寓意是,人在不同的地方就会变成不同的性格。你这只橘子,好像在哪里都不会变,一直挺天真。”
阿遥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变什么也不能变心。变了心,橘子就坏了,人也坏了。”
白芷不和阿遥打哑谜:“人的心隔着肚皮,只要你自己知道没变就行了,何必总是放在明面上。咱们在深宫里又不是独活,总还要为别人考虑。更何况,那是你亲亲一双儿女。”
阿遥不笑,故意地躲避这个话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芷低声劝说:“公主为什么对你这么冷淡,还不是因为你总惹陛下生气。别人都议论她的生母是个没名分的宫人,她心里怎么会好受。我再说一句犯忌讳的话,皇后娘娘虽然也是个母亲,可在母亲之前,她是个出色的政客。公主心窍灵通,耳濡目染下,岂能不生权衡之心?——到现在,她的婚事悬而未决,朝堂上多有荐她去和亲的意见。如今陛下还算是宠着公主护着公主,哪天被逼无奈点了头,你要公主去做个北齐的橘子吗?你放心吗?”
阿遥低声道:“公主自小很有主意,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白芷把阿遥推开,正色道:“公主也就还罢了。你再想想卿明,他虽省城一个皇子,但陛下总是不待见他,他没有舅舅扶持,更没有个叔伯鼎力相帮,一个人走着艰难极了,难免被人看轻。名义上,他是皇后养大,可是现在,连老五都封了郡王分府别住,他却还是个光头皇子。我平常瞧着他,总是低头不说话,总怕他妄自轻贱。好好的孩子有了心病可不成。”
阿遥不说话。
白芷又道:“这么多年,你也算是躲够了。在这等节骨眼上,你若不出力,两个孩子可就真真难过了。”
阿遥轻叹一口气:“姐姐,且不论我与皇帝之间的恩怨。只说陛下的宠爱,那不过是指尖微风——绝非永久。我若真去争宠,换来蓁蓁与卿明的刹那富贵,后面等着他们的,是比眼前更黑暗的万丈深渊。就好像你说的,皇后是个政客,不影响到她的利益,她不会妄自干涉。我倒是宁愿两个孩子一生平凡,那样又有什么不好?”
白芷站起身来,烛光下她的身影不似从前温柔,阴影把她塑造得更加立体:“生在皇家,就没有不争的时候。你还看不透么?——蓁蓁到了出嫁的年纪,一旦她的婚事联结了一方势力,那么蓁蓁会成为卿明的最大助力。同样地,一旦卿明分府别住,有了某一方的支持,以他的能力,不是没有争储的机会。蓁蓁和卿明,都在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你总是看不透孩子们的痛苦,所以蓁蓁这样恼你。”
阿遥觉得白芷有些陌生。她问:“卿明争储?”
白芷握着阿遥的手:“陛下迟迟不肯立储,是因孟远川把持西北一方,孟家势大,就难免有曹操之祸。老二生性蛮横,老四是个富贵虫,这两个虽有孟家相助,但绝非储君之选。若说除了嘉世之外,还有一人堪被委以重任,我相信卿明会是第一人选。卿明的天资,你不是不知道。”
阿遥摇头:“于公,他没有政治资源,孤身一人。于私,他谨小慎微,也未曾插手政务。即便我知道他天分不错,但或许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辅政帮手——他一个人,绝爬不上那条天梯。”
白芷道:“陛下登基前,前太子策是何等光辉!那时候,崔太后虽贵为皇后,但并不受宠,连带陛下这位嫡出皇子也一并被厌弃。太子策去世后,相比较手中有兵权的西林王李符,诗书精绝洛阳纸贵的齐王,陛下什么都没有。可是最后,到底是谁掌握了这个天下?——是我们收敛锋芒暗中生长的陛下!阿遥,眼下卿明才十三岁,你不能捆住他的翅膀。”
阿遥急了:“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你这是支持卿明去爬那条危险的天梯!”
白芷说:“卿明是皇子,又越长越大。一旦他稍有不慎显露光辉,显露出对嘉世的威胁,那就会招来灾祸。如今我能看透的,孟家也能看透,皇后也能看透。你能保证卿明一辈子不站起来吗?我问你,若他想站起来,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阿遥背过身去:“他不会争嘉世的位置。”
白芷硬将阿遥转过身来,逼迫她认清现实:“皇长子马上就要出巡陇西道,卿明不能独自待在王府里——他也不想待在王府了。今天公主一反常态穿着衣服走了,是因为她来提醒你。”
阿遥低了头。
白芷道:“卿明送北凉玉料的簪子给公主,是求公主给他争取跟随嘉世去西北的机会。公主一反常态穿了衣服去,是因她要提醒我们卿明是非去不可的——嘉世是卿明的护身符。一旦嘉世离开王府,卿明如鱼离开水。王府周遭都是皇后的人,我们若要保护他,就必须为他争取去西北的圣旨。”
阿遥明白白芷的意思,但她有她的原则。
白芷又劝:“卿明蜗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一直也长不大。他想去西北,除了要靠嘉世护身之外,也证明他绝不甘心安于一隅。也许你该看到他的野心,并为他谋划些什么才是。”
阿遥与白芷心意相通,白芷所考虑的,她为生母,不是没有想过。
卿明一向谦恭谨慎,他越是谦卑,越让人感到他的心思深沉。这一点,皇后看得很明白,阿遥也看得很明白。
“他一定要去吗?”阿遥抱着最后的希望。
白芷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去求公主,又让公主来找我。公主是皇后亲自抚养长大,我又曾是皇后的心腹之人。他只赌着亲情真心来走这条线,好比是踩着一条绳子去过河。难道这样,你还看不透他的心吗?”
卿明在各部学习的时间都有限,因此他比较喜欢先记住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例如在王晋这个案子中,“明和五年”就是一个关键点——那是他出生之年,所以他可以很快检索出这一年相关的人或事。至于其他的,他相对比较模糊。
每年弹劾孟远川的奏章数不胜数,明和五年王晋那一本比较特殊,他是用血写的,所以卿明才对他这样熟悉。
现在,他要来赌一赌王晋的心病——武举出身,又是京官,这样的条件,他必不可能没有子嗣。展青书已明确提出他是一人独活,那么他的儿子大可能就是他的心病。王昌的履历中没有与孟远川有交集,他的儿子未必没有。
果然,听到儿子的事,王昌一愣。
李卿明更加笃定。他脑中迅速链接着自己看过的档案,把当年的事情串在一起,又缓缓诈他:“明和五年,你弹劾孟远川四大罪状,分别是屠城无情、用兵无义、拥兵不忠、贪墨不法。条条罪状,字字血书,却因证据不足而被驳回。而就在当年,兵部来报秦远川麾下的一支队伍离奇失踪,那其中应该就有你的儿子吧?”
王昌双眼通红,默不作声。
李卿明又来刺他的心,故意将王晋说得十分伟大:“你悲痛欲绝,无处申诉。王晋见你老来丧子,辞官后又潦倒不堪,故而十分接济,后又荐你做了通县的县丞。你与王大人,有同族之亲,又有同窗之谊。他在你落难之时救你于危困,又在你不得志之时复你仕途。这样的人,该是你的恩人,你与他是什么样的仇怨,竟这样无情。”
王昌听罢,以手拍膝,仰天苦笑几声,笑得太过,竟将自己呛到。他来不及理顺气也要反驳:“也罢,我也五十了,活不多长时间。这个罪认不认,没多大区别。你既问起,我便告诉你,免得王晋那老家伙被你们捧得这么高,倒还成全了他的英名。”
展青书正要着墨来写,李卿明向他摇摇头,压下了他的笔墨:“暂歇。”
王昌道:“昭王、三爷,你们两个小儿太年轻,过去有些事不清楚。三爷你过目不忘,对记载在册的事情条条可陈,但你未必能保证你说的就是事实。”
李卿明瞧着他,脸上毫无波澜,他是一个不带感情的倾听者,不可能与王昌共情。王昌的眼神穿透了李卿明,好似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
“天丰十三年,陛下立皇长子李策为皇太子,并授他监国之权。可六个月后,皇太子策就暴毙而亡。没过几天,老皇上去世,京城很快易主,咱们当今这位陛下继位。”
“皇长子李策与皇次子李符都是贵妃范氏所出,为先皇最喜。李筹虽是中宫嫡子,可性格沉闷,先皇从不看重。到他继位时,他不过是个光头皇子。要说李策死了,那也应该是李符继位,怎么能轮到李筹?”
“大胆!”李嘉世呵斥道,“小小臣子,竟敢妄自揣度宫中事,损伤陛下清誉!”
王昌呵呵笑道:“我是没有家的人了,死一次和死一万次有什么区别。你可以现在就把我砍了去,那你一辈子不能知道王晋和他背后的故事了。”
李卿明打断道:“就算皇室秘闻被你知晓,这些事也与你无关。”
王昌道:“宫中先死皇太子,又薨了老皇上,那时李符还奉命驻守开州。听闻噩耗,心焦之下,孝顺的李符未能先筹谋策划,就匆匆带着我等心腹几人奔向皇城。刚进城门,就被孟家的人拦住,关在天牢吃了几天的牢饭。孟家势大,孟远川在西北功勋卓著,孟家的女儿又是李筹的新皇后。他们里应外合,把持皇城,完全不将李符放在眼里。”
“李符频繁表明身份,但天牢中人不闻不问,且以冒充皇嗣为由,将贵为皇子的李符打了一顿——何其讽刺!正当我们觉得命将丧于此时,外面传来李筹登基的消息。出狱后,李筹还假惺惺将孟家的人治了罪,以弥补李符被捕之冤。几个小子,挨了几棍子发配到边疆去,那也算惩罚?”
“后来,李筹收了李符的兵权,将他踢到了西北,封了一个空壳子西林王。马蔺军就在那时候被打散收编,大部分,都被充到陇右道去,做了孟远川的敢死队。我的儿子也在其中,那时候他不过才十六岁。”
“去了三年,我只收到三封家书,信中也无其他,不过就是报个平安。那时候,我用尽人脉,想将儿子调回来。他娘死得早,我一个老汉孤苦无依,实在经不得任何波折。可惜他们给出的答复很明确,若说其他人,倒也还罢了,马蔺军不行。”
“没过多久,也就是明和五年秋。西北传来消息,我儿所在的那支军队被孟远川下令出征,但在半道上却因遇到黑沙暴而失踪,大可能已经丧于沙丘之中。这支军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原属马蔺军——这哪里是失踪,就是被他害了!”
“我求兵部复审,兵部却认为此事并无蹊跷,他们的人都没去西北看一看,马上就盖棺定论。我只得写了血书要告御状。我跪在大明宫前参他的血书,陛下连看都没看到。内史台原样打回来,扔在雪地上红彤彤一片。我四处碰壁无门,还被逼迫辞官,若非为我儿申愿的一口气在,恐怕我也随他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去找。我被罢了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求同族的王晋帮忙。可王晋只劝我斯人已去,不要固执。大约是见我可怜,他叫我在他家做了教习。在他家日子长了,我发现,王晋与孟远川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密切。”
“好几次,孟远川那边的参军回京来,都必与王晋密室内交谈。从我探听之下,秦远川养着一支叫做‘九思营’的私兵。这只队伍不被兵部吏部所知,只听他一人管辖派遣。且这支军队,向来不在南楚土地上作战,反而是游离在月离或者北齐。”
“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以公费养私兵,寻找月离的宝藏啊!”
茱萸的脾气不大好。
按说,未晚推荐她做了姨娘,从此脱了贱籍变成半个主子,她应该感谢未晚。但茱萸似乎并不领未晚的情义,时不时地,她还要挑未晚的刺儿。
例如,八月十五,本是中秋佳节。茱萸是月离人,有月圆禁食的习惯,故而宴席上不动筷子。她非要在席面上嚷嚷几句未晚的身份,说她身份不上不下,不该坐在这里,把大肚子的未晚气得离席。
再比如,未晚即将临产,她吵嚷着进了产房,乌鸡眼似的盯着孩子。见双生子顺利产下,她不但不高兴,反而撇着眼睛,恨恨去了。
闹得最大的一次,孩子病了,满身红疹,药石无医。京城最负盛名的青莲太医来看,都指出孩子可能活不下来。茱萸居然叫嚷着孩子是短命鬼,会给家里带来灾难。这天,茱萸吃了三丰一个嘴巴子,脸红了好些天。
曹家大姐见孩子出生之后,就含笑病逝。未晚作为续弦的准夫人,在看完了曹家大姐的上半场葬礼后,趁着人乱,永远地离开了将军府。
自此后十年,三丰再也没有未晚的消息。
按说,未晚带着两个孩子,有一个又是那样的病症,她应该跑不远。三丰差人在蓝忘山,在庆州,在定西郡的每一个药铺子,在每个他觉得未晚可能出现的地方去寻找,可惜一无所获。
未晚好似人间蒸发。
宝盛叔是负责寻找未晚的主力。其实一向他对未晚很有意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外怀上身孕回来,实在太可疑。可是三丰是他亲手养大,他见不得三丰悲伤,于是倾力去找。
宝盛戎马一生,是定西郡有名的高寿之人。他用自己毕生的人脉倾力去找,谁能想到,找出来的结果,他自己都吓一跳。
他把自己查来的事情和三丰汇报。
其一,月离降于齐国之后,国主被齐国皇帝封为阴西侯。阴西侯的夫人,也就是原来的月离国主的王后,不知所终已好几年。虽然侯府报了丧,可是盛传夫人是带着家族有预谋逃跑的。
有人算过,王后逃跑的时候,年不逾二十。且月离皇室多是孕育双生血脉,推算王后若是有孕,多半也是双生。
其二,月离国灭后五年,一场黑风暴席卷月离,从此月离消失在沙漠中,举国覆灭。灾难来临时,阴西侯正在齐国国都贺齐帝的生辰大喜,故而的他至今仍住在齐国国都。
其三,阴西侯一直在秘密寻找自己的夫人、曾经的月离王后。甚至于,他们已经有所发觉,在南楚各地搜寻消息。
宝盛倒吸了一口气,现在他对比着未晚的种种反常行为,大概已经确定未晚的身份。他如实将这些消息告知三丰,并劝说三丰不要再寻找未晚。这个女人的身上捆绑着太多的利益纠缠——况且,双生的龙凤胎很可能是月离王室最后的血脉——她简直生了个靶子。
三丰良久地沉默着。
作为枕边人,他曾承诺过她,绝不在意她的身份,绝不追问她的来处。现在她有难,他不能做个沉默的鹌鹑。
宝盛知道三丰犯了呆病,又劝说:“她能从重重包围的月离皇室逃出来,能避开齐国那些监视月离的军队,又能在蓝忘山那丛林迷绕的地方生存,你该知道她的本事有多大。她若不想让你找到她,你就算把定西郡或者南楚国都翻过来也没用。”
三丰还是沉默。
宝盛无奈,只得以毒攻毒,以情说情:“你若自信你与她的情分,就不要去找她。我相信,但凡她心里有你,事情结束了,总归她会回来给你个交代。”
三丰这才哀哀垂下眼睛,似乎是无可奈何。最终,他只能停下寻找未晚的计划。因为他深爱未晚,他的每一次寻找,也是给未晚的敌人帮了忙。
深爱让他沉默。
十年后,未晚的手镯现世。
那样大本事、那样缜密的未晚,忽然在自家的水铺当了唯一一件信物,他有预感,未晚想回来——或者至少,她需要他的帮助。
三丰派人去打听齐国的情况,斥候报,阴西侯病逝于半年前。这几乎侧面印证了宝盛叔的推测。
三丰沉默叹了一口气,向宝盛叔建议:“府中的老人儿也不多,知道未晚事情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也不是绝对平安的时候,该放回庄子里去的就放回去,该恩赦卖身契的也帮一帮。府中上下换一批新人儿来侍奉,或者也不要那么多人,精简了倒节省些钱。”
宝盛叔道:“我懂。咱们家一直清俭,下人本不多。这些人我早换过几遍了。”宝盛叔办事非常缜密,将军府内外,他操持得顺顺当当。连三丰自己都承认,正是因为有了宝盛叔,他才能一生保持天真。
三丰又道:“未晚一定心不宁。要铮姐辛苦些去寻才好。”他了解未晚的性格,绝不肯惊吓了她。
云铮是宝盛叔唯一的女儿,早年嫁给黄家,后来守了寡,在黄家不受待见。云三丰做主将云铮接回来,做了女儿自如的干娘。从此云铮就一直帮着宝生叔管家,底下人都叫她黄妈妈。
宝盛叔说:“知道了。”又提醒,“你既知她的身份,切莫以情迷心。要过好日子,去庆州过,那里我安排得很好。”
说到底,作为云家最小的儿子,宝盛叔总是逞着三丰,到老都纵容他。
黄妈妈从瓜皮街开始追踪,一直追踪到黑虎峡,三丰才拍膝愤恨:“她就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真是灯下黑!从没有想过去黑虎峡看一看!”
——齐国南楚虎狼相争十多年,定西郡的黑虎峡背靠沙漠,贫瘠无用,匪徒肆虐,危如累卵。但也正因为纷争不停,这里倒停留了些许身份不明的人口。这些别处不肯收留的苦人,在这里贩些他国的药材,换些未见市面的宝贝,将黑虎峡当做故乡。
这里官府不管,兵马不来。匪徒就算劫掠,也不过好比吃个烂果子。
三丰确实是想不到,他奉为仙子的人,躲在这样一个污秽地方。
听得这话,李嘉世与李卿明都愣住了。
月离是个神奇的国家,他们生活在沙漠中,几乎不与外人有交集。北齐铁蹄朝着西北进发谋划北凉的时候,才偶然发现了月离。
小小一国,鸡肋之地,北齐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北凉——越过北凉,拿下西北四郡,那南楚就成了被砍断手脚的肥羊。
北齐与南楚在撕咬北凉的过程中,殃及月离,致使其亡国于南楚历天丰十三年。但后来,北齐也没能拿下北凉。北凉最终降服于南楚,如今改名凉都,就在孟远川的大军脚下。
没几年,月离遇到了史上最大的地动,皇城及周围建筑都塌入地下。祸不单行,一场百年难遇的黑沙暴又席卷月离,从此月离就消失在史书上。
盛传他们的月都,藏着数额巨大的财宝。
难道孟远川真的信了这个传言,派人去寻找宝藏吗?
王昌有些激动:“孟远川降服北凉后,几乎是坐在一座宝矿上,他怎么会缺钱花?朝廷每年雪白的银子划到西北去,他却还年年败仗,是为什么?——西北不能和平!西北和平了,他孟远川就没用了!如此他还贪心不足,要去找月离的宝藏,以我朝廷将士之性命,去填补他无穷尽的欲壑!我也曾是驰骋疆场的热血汉子,现在却只能在此苟且偷生。我的儿也是铁骨铮铮的少年英才,却做了不明不白的摸金鬼!如今,我的儿都不知葬身何处!叫我怎么能不恨!”
李嘉世听过,蹙眉问道:“这也只是你妄自揣测罢了。难道你有证据吗?这些和王晋又有什么关系?”
王昌道:“我在王晋家五六年,一直装作哀默心死的样子。王晋对我失了戒心,被我知道了他的密室。明和十四年的某日,我曾趁其不备,偷偷进去过一次。你可知,那巨大的西北疆域图就挂在墙上,细到村庄流水,甚至于高低丘壑,都展示于上,精密无比。尤其是月离的部分,虽未能增补完全,可虚实之间,似乎已有了框架——试问,月离早就降服于北齐,且一片大沙漠有什么好看的,他孟远川挂着人家北齐的地图——其心不难测吧!”
“只可惜,不久后,王晋大约也猜到我曾私自进入过密室,故而他便将我荐出去,做了这个劳什子县丞,好摆脱了我这个累赘。”
“去年十月,王晋奉命巡察陇西道,要去半年。这半年,我的身子也逐渐不行了,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儿子说自己死得冤枉。好巧不巧,就在王晋回来的前几天,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封陈年旧信。这封信是王晋亲手写给秦远川,建议他完全清理马蔺逆党,以绝后患。我与王晋自小相识,不可能不认识他的字和章。十多年,我的仇人竟就在自己身边,你问我杀人动机,我问你这够不够?”
“你大可以以此为证,报官处理。”李嘉世问。
王昌呵呵一笑:“官官相护,是我朝官员的立身之本。我的血书从内史台扔出来,好似一堆废物,更何况这一封信?”
“这信是谁给你?可还在你这里?”李卿明追问。
王昌冷笑道:“我不为你们办事,自然不会告诉你们。”
李卿明知道王昌走了绝路,自然不会出卖对他来说“有恩”的那个人,多问也是无益。天色不早,自然是先结这命案为善。故而又追问杀人细节:“你是如何哄骗王晋来此处与你会合?”
王昌鼻涕眼泪糊满了一张脸:“好就好在,我儿时失踪在沙漠中,无人知道他是生是死。王晋回京前一个晚上,卫队停靠在通县城外,预备第二日进京。我偷偷去找他,言说收到几张地图,好似我儿手笔,画的好像是西北某地。我言辞迫切,希望明日与他在云朋客栈私会一面,希望他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舆图。”
李卿明点头:“怪道他进屋先看有没有笔墨,大概是要点评那张舆图。”
王昌道:“可怜那老家伙在官场纵横几十年,还如一个孩童般无忌,竟真就一个人赴约前来。云朋客栈在官驿边上,二者都曾因地动塌陷,是我主持的重建。我知道地下有条废弃的暗道直通驿站,故而早就埋伏好了。不妨告诉你,凶器也在那条密道里。二位爷,这就是全部。”
李卿明又问道:“我有些好奇。你接到报案来到现场,立即就以三品大员死于非命的理由,将王晋转交给了刑部。按律,通县的案子,一般由通县处理后才上报刑部复核。明明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把王晋的尸体扣押几天后再转交,这也便于你潜逃。为什么你要急着报给刑部?”
王昌叹了一口气。他话说得太多,情绪又太激动,这口气,仿佛耗尽了他剩余的所有精力:“无所谓,我懒得再演了。”
话说完,天色都已略发白。
昭王李嘉世有些沉默。案子很简单,因怨复仇,人证物证俱全,凶犯也已认罪。可是牵扯出来的事情却又多又杂。
李卿明轻声提醒:“大哥,陛下让您来主审此案,想必是要低调解决。王昌所说的这些,只有杀人的过程可验证为真,其余不过是他一面之词。依我看,只以仇杀结案,剩下的,陛下自有圣裁。”
李嘉世点头,只得命人押解王昌先下去。
但只听得咣当一声,那王昌居然挣脱看押,以头撞柱,顿时血流不止,死在了当地。
高瞻脚程极快,去了一刻,立时将县丞拿下。
卿明讶然:“你来去的脚程竟然这样快?”
高瞻看了一眼展青书,道:“展侍郎已经叫人将公廨尽数包围,县丞早已押解在堂,严密看管。臣去,只是提人。”
嘉世看了展青书一眼,嘴角轻轻一扯。
那县丞五十来岁年纪,满身湿透,颤巍巍,如一个老鼠儿跪在地上,喊道:“微臣,微臣叩见昭王爷。”
李嘉世道:“你居然认得我吗?”
县丞道:“陛下去年秋猎在香叶山,通县有迎驾安防等职责,臣在那时得见天颜,也有幸面见昭王钧威。”
李卿明听他言辞并不如他的体态一般畏缩,倒有点纳罕:“叫你来,你可知为了什么事?”
县丞道:“知道。通县出了人命,死的是四品的大员,我是县丞,自然随时待命。”
展青书先训道:“你还不认罪吗?”
王昌听了,只是低着头否认:“下官不知犯了什么罪。”
展青书怒目相对,呵斥道:“无知的狂徒,还敢在此佯装无辜,你当我朝刑名之师是摆设么?”说毕,将几张纸扔在地下,那是当值衙役的证词,证实在案发期间,他不在公廨;小二来报案时,他也才回去不久。高瞻和展青书去捉人时,他正在收拾东西,似乎要潜逃。
“你孤身一人,没有房宇,吃喝住行,都在公廨。当值的衙役作证,今日午饭后就未见你人,戌初时分你忽而回到县衙,有作案的时间。因小二报案来得极快,你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你这头发间还沾染着杀人的血渍。不是你杀的人,你又心虚跑什么,还不速速将实情招来!”
王昌辩驳道:“连日雨大,我去河堤上转一圈,防着泄水,故而不在公廨。头发间有血,许是勘察现场时不小心碰到,这算不得什么证据。我在自己家,收拾收拾东西,也算潜逃吗?你们太强词夺理!”
正纠缠着,李卿明在旁缓缓开口,他心中似有一本王昌的个人履历似的,娓娓道来:“王昌,天丰十年武举中榜,供职于兵部,官至七品监事。明和五年,你因弹劾孟远川而获罪,杖责二十,愤而罢官回乡。明和十五年,当今陛下广施恩宠,兵部进你德行正直,故得县丞之职,任职到今。我说得可对?”
王昌抬眼看了一眼李卿明,眼神飘忽。他并不认识三爷,直觉上以为他只是昭王的一个护卫或侍者。只是无论是什么身份,此人竟对他一阶微末小官如此了解,让他有些震惊,他瞠目结舌:“对......一点没错,是的。”
李卿明又道:“你罢官之后,官衙收了你的公所。你无处可去,我猜那段时间,应该是王晋收留了你。”
王昌低下了头:“是的。臣那时候,做他家的教习。”
李卿明又道:“明和十五年,王晋也正巧才调任兵部,且荣升侍郎,也是他举荐你去做通县的县丞。”
王昌低哼一声:“是。”
李卿明浅浅一笑:“你二人,也是几朝的老臣了。”说着,他前去轻轻扶起王县丞。
王县丞借着力,才要起来,只看见李卿明那微笑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卿明要干什么,只觉得脖子一凉,上衣已被撕开,右臂处一枚刺青就暴露在人前。
小小的,蓝紫色的鸢尾花一样的刺青。
王昌慌不迭地穿好衣服,问道:“这位上官,你做什么这样抓着我!”
高瞻上前去一把绞住了王昌的手,使他不能动弹,呵斥道:“你乱叫什么,眼前这位,是三皇子三爷,不是什么官差。”
王昌一愣,反抗的力道小了些。他听过这位不受宠的三皇子,人前好似皇长子的跟班,实际上大有扮猪吃老虎的态势。有几个官场好友,曾提及三皇子读书过目不忘,做人藏锋于拙,甚至有些狡诈。后来他们一齐给出的评价是:或许势弱,绝非善类。
李嘉世看了一眼卿明,指着王昌道:“那是......”
李卿明道:“是的,大哥。那是马蔺花标。”
李嘉世轻抽了一口气。
当今陛下李筹为天丰皇帝第三子。二子李符曾领兵抗击齐国,一战告捷,守住了北边防线。后来天丰皇帝为褒奖他,就没有收回他这支军马。李符得胜归来时,正值马蔺花盛放。李符喜欢,此后这支队伍就以马蔺花为标记。除了那只队伍,有许多誓死追随李符的门人,就在身上文上了马蔺花标以示忠诚。
当今陛下李筹登基后,召李符回京,并加封亲王衔,分封在西北,马蔺军也就在那时候被分散收编。西林王消失后,逐渐再无马蔺花标现世。
今日王昌身上这只花标,显然与从前西林王的花标一模一样。
“你是西林王的门人?”李嘉世问。
王昌哼了一声:“是又怎样呢。一个刺青,这也不能作为我杀人的证据吧?”
李卿明与李嘉世对视一眼——这事不简单。
三年前,陇右道钦差、户部尚书蔡晟死于京中。那起案子比这一起更加简单,凶手作案后刚要潜逃,被迎面赶来的家仆撞了个满怀。凶手落网后,自述是孟远川指使,但他手中却丝毫拿不出证据。后来,此人自尽于狱中,验尸的时候身上也发现了马蔺花标。
这两起案子太相似了:都涉及到功高震主的兵马大元帅孟远川,以及神秘消失的西林王李符;死者都是在巡查陇右道后被害;凶手身上都有马蔺花标。
唯一不同的是,上个案子的凶手曾在孟远川麾下侍奉,而眼前王昌却从与孟远川并无交集。
“不,一定有交集。”李卿明想,“这两起案子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相似。他们的手法拙劣,并非精心策划,两个人虽然都似乎不愿认罪,但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以命换命。假如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那么凶手的特征应该相似。”
“年逾五十...当过兵...”李卿明想到了什么,对王昌笑道:“一枚刺青当然算不得什么,马蔺花标也并非你独有。想来你行为这样冒失,大概是因为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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