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房醒来时是深夜。
床头柜上抬手可及的位置放着我常喝的热饮。
杜青野手里拿着报告单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我面无表情。
他语气低缓,还带着点小心翼翼:“南南你醒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别怕,今晚我特意请了假,留在这里照顾你。”
我烦躁地闭眼,“你滚远点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
杜青野仿若未闻,依旧笑着伸出手,隔着虚空细细描摹我的眉眼。
“对不起,南南。
我才发现你瘦了好多。”
“我们的婚房,我已经买回来了,也重新布置过了。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
“你今后再对我生气,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好不好?”
我始终闭眼,全当耳边有一只蚊子在叫。
杜青野自顾自说着我们在那套新房里的回忆。
房子的布局由我们亲自设计,家具都是我们亲自挑选。
我们的初吻、初次都发生在那堆满棉花娃娃的卧室。
可这些回忆越听下去,就越是提醒我,不能原谅这个人。
“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吃你这碗夹生的饭。”
杜青野愣住了,半晌,他低声说,陶希只是有些被宠坏了。
“我刚才问过她了,她说,吕妈妈的事情和她无关,是那个司机下手太重。”
我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杜青野,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孤儿,你也是自己嘴里所说的那种没底线的穷人。”
“你生病时花的每一笔钱,是养母起早贪黑卖甜品攒的!
我们上大学的费用,是养母一家家借出来的!”
我越说越激动,抬手扇了他两巴掌。
杜青野偏过头去,双手捂脸。
“南南别任性。
我都是为了你好。
吕妈妈已经没了,多说无益。”
“你没背景,我如今的一切也是靠着陶家,我们拿什么去和陶希硬碰硬?”
我当然知道陶家势力大,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就算拼上一切,我都不会让养母白白死去。
“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心里清楚!”
“养母当初就不该把你这个白眼狼抚养长大!”
杜青野被我拿水杯砸出房间。
他立在门前身影弯曲落寞,却还在催眠般自说自话:“不管怎样,我们的婚礼都不会取消的。”
我索性闭目养神。
病房安静下来时,有人轻手轻脚地靠近,用手指轻捻起我的被子一角。
而我恰在此时睁开眼,对上路尘温和担忧的双眸。
极近的距离下,我都能感受到他放缓放沉的呼吸。
在我尬笑的前一秒,他率先移开了视线,将手中的银耳羹递给我。
“多少吃一点,不要被影响了心情。
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呢。”
我看着他拆包装袋的背影。
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路尘,你对我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你……是对我有好感吗?”
他没有迟疑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我。
“不是好感,是喜欢。”
我蹙眉看向他。
不知道他的这番话,是否在拿我取笑。
路尘半蹲下身,和我四目相对,向来爽朗的笑意里带上几分无奈。
“先别皱眉啊。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是我要告诉你,在那次电梯惊魂之前,我们遇见过很多次了。
公司间的晚宴,年末你主持的活动,以及,杜青野拍摄现场的角落。”
“在你因为那个混蛋难受的时候,我也卑鄙地为你而失神。”
良久,我对路尘笑了笑。
“谢谢,不仅是因为你刚才的话,更因为你今天的解围。”
我也知道,这些天,在几大公司官网论坛下斥责陶希的帖子,究竟是谁发的。
路尘笑得更愉悦了。
“你不觉得隔应就好。
我只想用我可以的方式,尽可能地给你支撑。”
原来这才是真正在意一个人的样子。
曾经的杜青野也是如此,认真地表达爱意,维护恋人。
可慢慢的,我再去他拍摄地点探班时。
他的眼底满是敷衍,还有心虚。
当女粉丝笑着问我是他的谁时,他答:“一个亲戚而已。”
或许从那时起,我就该知趣地转身。
大概就不会连累养母遭受这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