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沉香全文+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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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沉香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一早醒来的时候，大夫喜出望外地冲了进来。
看到安稳入睡的老爷子有些吃惊，随即又道，“太好了，小侯爷脉象平稳了不少。”
小侯爷？
老爷子从睡梦中醒来，急急忙忙地就跑去看人。
得知秦无忌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也是放心下来，转念想到了什么，有些意外地看向我，“姑娘，你昨夜用的什么香？我很久没睡这么长时间了。”
那些医师也纷纷看向我，。
原来这病症到了后期，身子日夜绞痛，难以入眠，尤其在年纪大了以后，虽能勉强活着，但每一日都活得很痛苦。
昨日夜里是老爷子难得的好眠了。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方，我将香囊中余下的香交予了医师们。
他们感慨这香料的方子实在是神奇，他们能辩得其中几味香，最后这却怎么也猜不出。
那是永安寺的梅，长久的染上了香火的气息。
得知香方没有任何问题，对病人无损害还能够安神，药师们便想买了这香方。
秦无忌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他听完了全过程，缓缓开口，“祖父，这闵姑娘为人赤诚，不如就让她来我们府上每日制香，使他月钱更好？”
我的眼睛亮了亮，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女子能做的营生本来就少，虽说直接卖了香方可以得一大笔银子，但却不是长久之际。
老爷子看了看一向沉稳的孙子第一次提出要求，有些意外地瞧了瞧我，仍是答应了。
得了新的差事，我自是心中欢喜，拜别了祖孙二人。
临走前秦无忌喊住了我，递给我一把镶着黑曜石的匕首，匕首很短刚巧可以藏在袖子里。
我有些疑惑。
秦无忌言简意赅，“玉佩。”
是了，他说过要来赎玉佩的，这匕首便是他的赎金。
夜里的时候京城下了雪，落到地上结了薄薄一层冰。
巷子里来了个小侍卫，正挨家挨户找拿了“无忌”玉牌的人。
原来那日那位公子回府后，就又发了高烧。
他本就有宿疾，不清楚郎中开了何药，莽撞下药怕冲了药性。
药是我煎的，我又知药方，便邀我一同前去。
那是一处别院，匾上空空挂了个牌子，红灯笼在凌冽的风中摇曳，一位肃穆的老人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身旁围着一老仆担忧地看着。
“可是闵姑娘？医师已经在院子里，快去。”
虽说是别院，但那后院竟比公主赏给谢泽川的宅邸还要大。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显赫，但他竟不顾风雪在外等我，想来那小郎君在他心中是极为重要的。
绕过九曲长廊，我到了卧房。
药师们围坐着讨论着病情药方。
我将那赤脚大夫开了什么药，我又是如何煎制的一一告知。
他们听完，便掀开帘子又往里间去了。
透过帘子的缝隙，我看到秦无忌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直至夜深，人也还未醒，主座的老人双目通红。
“无忌怎么样了，还没有醒吗？”
我只才知道老人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在他年少时就因为这个病去世了，母亲也随着去了。
但这个病遗传，自小秦无忌身体就不好。
好不容易挨到二十岁，却不曾想还是逃不过。
夜深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烛光明明灭灭，老人体恤下人将人都赶回去睡了，只有自己还守在床前，我看着老人疲倦的面容，不免触动，犹豫再三还是留了下来。
沉香安神，我将它点燃。
笼炉里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屋外下着雪，我趴在榻上也睡了过去。
我赌对了。
陛下清明，并非昏君，宦官的话不是他的吩咐。
他撤去了谢泽川的任职，并终身不得科考，这意味着谢泽川的仕途真正彻底终结了。
而公主在意识到我并非自行离开而是被谢泽川送走后，大失所望，而后向陛下请旨休夫。
陛下同意了。
谢泽川离京的那日，我去送了他。
沿着淮河一直走，有一条颠颇不平的石子路，十年前，我们一腔孤勇来到了京城，我幻想着成为他的妻，从此恩恩爱爱两不疑，他幻想着科举高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没有人瞧不起他，而后娶了我，同我共度余生。
可是科举高中，只不过是权势道路的第一步，路上乱花渐欲迷人眼，行差踏错便看不到回头的路。
公主也来了，望着一身白衣补丁的谢泽川很是感慨，“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见到他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落井下石吗，如果我不同他和离，父兄还是会许他一官半职，让他继续留在京城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从公主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失望。
那是一颗真心被辜负的样子。
我扭过头，再一次走上那跌宕起伏的石子路，秦执在路口处等着我，“我家中不缺一个制香的，但缺一个香坊的老板娘。”
我是状元郎的糟糠妻。
同公主成婚前一晚，他与我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欢爱后谢泽川抚摸着我手心厚厚的茧子，窝在我的脖颈，“秀娘，宁安侯府的小侯爷最近处处找我麻烦，听闻他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秀娘你最是体贴不过了。”
至此一句话，我便明白了谢泽川的意思。
他要将我送给那小侯爷做小妾。
......
谢泽川考上状元的那天我就明白我这正妻当不久了。
所以在长公主找上门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意外，主动退位让贤。
长公主看我识大体，赏了我一锭金子。
她同我说，往后我便是贵妾，能与她共侍一夫是我的荣幸。
我毕恭毕敬地应了。
我陪谢泽川寒窗苦读十年载，他的纸笔钱都是我一点点做工攒出来的，如今既是状元郎，哪怕是做个贵妾也能过上清闲日子了。
冬日里的淮河太冷，那日子我实在是熬不过了。
我坐在窗前仔仔细细地将那一锭金子收了起来，屋外的侍女们脚步轻盈，大红的喜字很快就贴满了整个宅邸。
侍女是长公主的人，站在我门口探头探脑。
“明日就是公主与驸马大婚，秀姨娘莫要出去冲撞了。”她警惕地瞧着我，像是在看即将碰面的仇人。
我乖巧地应声，将院门栓了起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出去坏事，她才放心地离开。
她离开后，我拾起床上绣了一半的喜服将它塞进了箱底。
窗外雪籽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恍然间我发现这是我同谢泽川在一起的第十年。
也是这样的雪夜里，温暖的烛光下，谢泽川牵着我的手，“秀娘，委屈你了，等我高中，我必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时候的我痴痴地笑，竟当真信了这话。
陛下震怒，召我前去。
宦官拉着细长的嗓音，袖间挂着拂尘，“闵姑娘，在圣上面前要怎么说，你可知晓？”
我轻蹙眉，“什么？”
他刻薄的脸贴我的耳旁，“你只说是自己勾引的小侯爷，与小侯爷无关，既不能怪罪到谢驸马上，也不能牵扯到小侯爷，你可知晓该如何说了？”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提起了裙摆，边襟绣着大片大片的红梅，在白玉石阶得映衬下恣意放纵。
“如实说。”
恢弘的大殿上，文武百官注视着我，谢泽川也赫然其中。
“民女闵秀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下说辞，皆为民女的切身经历，没有半句虚言。”
从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秦执，他难得换了身朝服，绯红色的官袍衬得他更加神采飞扬。
我想起了在我进宫前他塞进我手里的一沓契纸。
那是香坊的文书。
也是我的底气，我的沉香换我的孤注一掷，哪怕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说的，哪怕就连秦执也站在了我的对立面，但只要有香坊在，我的后半辈子就不会孤苦伶仃。
思及此，我放下心来，转身同谢泽川对峙。
将十年前如何陪着谢泽川走过一个个寒冬，又如何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送给别人做小妾，只为了他的仕途坦荡。
我看着谢泽川的脸越来越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过来堵住我的嘴。
那一刻我终于释然了，他早就不是我认识的谢泽川了。
不是那个在寒风腊月里会捂住我的手问我冷不冷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