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禾，想活下去吗？”
我想，我当然想。
可我该怎么活？
金丹已碎，修为全无，如今的我，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失去心脏和大半的血后，我的体质较常人要弱的多，说起来，寿命可能也就剩一二十年了。
“再过两日，鹿城就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比试大会，奖品里有一套功法就是你现在需要的，我们再留几日吧。”
莫青一脸希冀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很快便到了比试大会那天。
莫青带我找了处隐蔽的方位落座。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还会遇到玄霄派的那些人。
我已经感受不到仙力波动，比试大会场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以苏慕然、李春禾为首的玄霄派竟然也来了。
从前，师尊因自己是天下第一修仙派的掌门，再加上自己的实力，从来没让我们峰参加过比试盛会。
因为李春禾吧，我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人群中，李春禾一袭华贵飘逸的衣裙，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苏慕然他们，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李春禾面前。
我定睛瞧着，那个让我死去的痛苦日子，冰棺里的李春禾和我像极了。
可活过来的她和我相比，任何人都能看出我们的不同。
我们的气质和眼神，完全不一样。
或许......从前是一样的。
看到故人，我的心脏泛起一阵抽痛。
来时，莫青嘱咐我戴上了面纱。
我低了低头，以防被认出。
没过多久，轮到莫青比试。
我没想到会这么巧，他的对手竟然是李春禾。
我正感到纳闷，旁边传来交谈声。
“不是说这个李春禾是...废物吗？”
“你还不知道啊，她的师尊、师兄还有师姐把全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搜寻去用在她身上了，仙尊和苏慕然甚至还把自己的修为渡给她了一部分，硬生生把李春禾的修为拉到了高手啊！”
听到这，我垂下眸子。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我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可悲。
莫青和李春禾的比试，毫无悬念的是莫青赢。
我疑惑的是，莫青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功法，他身上竟然没有丝毫魔族的气息被在场这么多仙门察觉。
莫青对着李春禾没有丝毫手软，李春禾被打下高台，身上还受伤了。
苏慕然瞬间冲过去接住了李春禾，愤愤的看向莫青。
就连师尊也是一脸心疼，但身为仙尊，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无所顾忌。
看着他们对比试很正常的伤这么大的反应，我不禁苦笑。
那我当初算什么，百年前，我被百般折磨得不成人形，求死不能，就为了他们的阿禾，与我朝夕相伴那么多年的亲近之人就能对我痛下杀手，甚至死也不让我死的痛快。
我不想再看眼前让人窒息的画面，正准备起身离开。
忽然间，从评审席上的一道风刃直指着我的方向过来。
转眼间，我的面纱被瞬间割下，我的脸暴露出来。
气氛冷凝到极点，安静的可怕。
转瞬间，现场一片哗然。
“这，怎么有两个李春禾？”
众人看了看我，又看向被苏慕然揽着的李春禾。
一个人指着我，一脸惊异：“等等，她...是不是一百年前叛出仙门的那个？”
看这两张极度相似的脸，大家顿时变了面色，每个人都有了猜测。
我有片刻慌乱，但看着众人精彩的表情，勾起了唇角。
李春禾看到我小脸一白，身体颤抖了一下，被苏慕然搂住安慰。
苏慕然冷冷看着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你来这做什么？”
他护着怀里的李春禾，像是怕我伤害她一样。
我不由得笑了，我就算要动手，也该对是他们。
能活着已是万幸，我并不想在做什么，况且以我如今的凡人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好走出人群，站在昔日最亲密的人面前。
师尊从高台上飞下来，冷声道：“孽徒念禾，百年过去了，你再次出现有何目的。”
看着他们合起来防备我的样子，还有躲在他们身后一脸害怕的李春禾小百花的样子，我笑出了声。
“我能做什么？
如今的我已经被你们剖了心脏和内胆，托朋友的福才能做个废人苟活着，我还能做什么？”
台下窃窃私语。
师尊丝毫不见慌乱，端的是一脸清风霁月，“孽徒，你勾结魔族，我们为了保全你的脸面才没有说明，如今种种皆是你自己做的孽，休得胡说！”
我本以为，经历了那些事，我不会再起波澜了。
没想到又被他们轻易地挑起火气。
我迈上高台，同他们对峙：“真是想不到啊，堂堂玄霄派仙尊和自己的徒弟竟然连自己犯下的罪孽都不敢认！”
这些修仙之人看上去一派正直，实则遇到机会，多的是人想把别人拉下神坛。
我的话顿时激起千层浪。
大家虽然不敢得罪师尊，但有的人话里话外都是怀疑。
我面无表情道：“我敢搜魂，你们敢吗？”
所有人都惊了，搜魂是修仙之人最忌讳的事，且不说自己的命门和秘密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就是那无法承受的痛苦也是让人望而却步的。
“放肆！
你一个叛徒还在这胡搅蛮缠！”
苏慕然怒斥。
我丝毫不怕，勾起唇角：“这是怕了？
我一个凡人之躯都不怕，你们...莫不是怕被大家发现真相吧？”
没等他们继续狡辩，我大喊：“莫青，来给我搜魂。”
莫青闪现在我身旁，一脸抗拒和不赞同，“你不能搜魂，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我不在乎的笑笑：“不是还有你带的草吗？
若是不能揭开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任他们污蔑我，我还不如死了。”
莫青攥紧拳头，脸瞥向一边。
我轻声求道：“莫青，拜托你......”莫青挣扎了许久，咬牙道：“我该拿你怎么办...”莫青抬手覆在我的额头，略微沉默后开始施法。
剧烈的疼痛顿时在我残破的识海掀起，抽痛翻滚绞痛着。
我闷哼出声，疼得汗珠都被逼出。
莫青一脸痛苦的望着我。
识海深处的记忆涌现，刚开始，是我从李家醒来。
后来，是我在玄霄派，有师尊的疼爱，师姐的保护和苏慕然的恋慕。
那时的我，过着人人艳羡的日子。
“过得这么好，我看，这个李念禾就是被魔族蛊惑，判出师门了！”
“玄霄派对她好的没话说，再说了，她家可是排行前三的李家啊，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种仙门里出的败类，就该清理门户！
放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记忆到这，台下的众人都骂了起来，恨不得将我就地正法、挫骨扬灰。
我强忍着识海里要命的抽痛，找虐似的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曾经的记忆。
这些讽刺的过往，明明让我那么痛苦，可我仍是看着。
搜魂往更深处的地方涌去。
生辰的前三天，苏慕然对我表露心意，我们互诉衷肠。
画面放到我和苏慕然相拥时，混沌中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阿禾，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春禾看到这里的记忆，那张小脸都白了。
她紧咬着唇，泫然欲泣，把苏慕然心疼坏了。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向他们那边，苏慕然和师尊都围着李春禾哄。
“那都是假的，我没有碰过她，我发誓。”
苏慕然隐隐的安慰声传来。
我痛的闷哼一声，笑了起来。
眼前的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是莫青，“别看......”台下看到这出好戏，顿时议论纷纷，开始猜测我们几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可我哪来的感情纠葛。
搜魂仍在继续，到了我生辰那天。
我喝醉后不省人事，原来，是他们在酒里下了药。
在看到我醉倒后，苏慕然、师尊还有师姐的表情瞬间变了。
我被带到巨大的地牢，被锁在献祭的石台上。
之后，便是我字字泣血的质问。
画面上，我的灵力被连续不断地抽走，我的金丹破碎，血液源源不断的流。
直到苏慕然亲手剖开我的胸前，取出我的心脏。
现场众人，鸦雀无声。
许多人已经不忍直视的垂下头。
哪怕是习惯见血的修真界，也无法接受这种种残忍的酷刑。
我呕出一大口鲜血。
莫青瞬间停止搜魂，冲到我面前扶起我。
数千人的比试场，万籁俱寂。
直到我猛烈地咳嗽，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全场哗然。
“想不到玄霄派竟然做出这种违反仙家的邪恶之事！”
“天呐，为了复活自己死了那么多年的徒弟，竟然用这种禁术！”
“原来玄霄派一直在骗我们，李念禾根本就不是叛出仙门！”
“堂堂第一门派的掌门竟然做出这种事，畜生啊，简直是畜生！
和魔族一样可怕！”
所有人都开始讨伐玄霄派，师尊和苏慕然皱着眉，我喘着气在旁边冷眼看着。
直到有个人喊出，“交出李春禾！
修真界不该有这样的存在！”
许多人都在附和这个人。
李春禾害怕的躲在后面，眼里含着泪，师尊和苏慕然的表情变了。
他们冷冷的看着台下众人，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我。
残忍地话语从他们口中流出：“诸位怕是不知道吧，她就是百年前全族被灭，仅存唯一血脉的度厄族。”
我瞳孔骤缩，看着师尊和苏慕然指向我。
霎时间，全场沸腾。
“她是度厄族！”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我，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贪婪邪恶，就像是看着待宰的猎物。
传说，度厄族的血可以治愈世间一切伤口，度厄族生下来的孩子也将继承这一血脉。
所以百年前，度厄族全被人们大肆搜寻抓起来，被关着强迫着不停地生孩子。
最后，全族人为了不在沦为生育工具和他人的修炼炉鼎，举族灭亡了。
我头皮发麻，僵硬的站着，脚被钉在地上般无法动弹。
一阵风扫过脸颊，我被莫青带着离开台上，飞速离开。
众人反应过来，数千人在我们身后追了上来。
我虚弱不堪，无力地被莫青搂在怀里。
他身上传来若有似无冷冽好闻的气息。
莫青先离开，身法又快，甩了身后那些人好些远。
但这毕竟是无数修炼天才聚集的比试大会，自然有人专攻身法。
莫青渐渐被人追上了。
我看着眼前人紧抿的唇和脸庞，温声道：“莫青，放我下来吧。”
莫青没有说话，固执地抱着我，动作更紧了。
“你敌不过那么多人的，放我下来，不然你也会有危险。”
莫青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死也不会放下你。”
追逐许久，终是被一些修士追上。
度厄族人的诱惑足够吸引天下人趋之若鹜，哪怕献出生命。
“何必呢，我本来就没多少年好活了......你不会！”
莫青停下，转身面向众人，“你会长命千岁，万岁，飞升成仙。”
我笑了笑，笑他太天真。
刚才还正义凌然、讲究人道的众人，如今聚成一伙，一齐朝莫青攻了过来。
“小子，别想强占度厄族！”
“等我们打赢了你，我们再分这个女人。”
纵使莫青再强，也敌不过这么多高手，没一会，莫青的身上被划伤，黑色的血顺着伤口留下。
“是黑血！
他是魔族！
这个妖女，果然跟魔族勾结了！”
我笑了起来。
还真是可笑啊，人人敬重的仙家，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莫青逐渐势颓，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对手也越来越多。
就快要撑不住。
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都这么难？
天道不公，既然这样，那就都去死好了！
我走上前，咬破指腹，正要在空中画血符。
腕间一紧，莫青满是血的手抓住了我，止住我的动作。
“你...你不能再用了，会死。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莫青不知道结了什么印，他身上的力量和气势更强了，他猛地呕出一口血。
“怎么回事，他嗑药了？！”
“不对，他身上好像有封印！”
莫青骤然睁眼，他的眼瞳一片漆黑中带着猩红，眼白消失。
我楞楞地看着他，那股可怖的气势流出向四周扩散而去。
可那阴影却避开了我。
我呆愣愣的看着，只见莫青抬手间，众多仙人被掀翻。
最后，只剩下师尊、苏慕然还有几大门派最顶尖的高手。
“怎么回事，他的力量，跟魔尊也不遑多让啊，甚至好像更强了......”剩下的几人正想联手上前，被师尊拦下，“等等，他有些危险，若是现在动手，我们恐怕会两败俱伤。”
余下几人陷入挣扎，无法放开我这个快要到手的炉鼎。
莫青猩红的毫无情感的眸子看向我，抓起我瞬间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