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煦见钱满一言不发,心知此事恐怕和自己猜的大差不离了。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够将本门宿敌迅速带到钱满这个最弱的突破口身边的恐怕只有自己同门的师兄弟了。
最了解你的有时候也许并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猪队友。
就以东华帝国这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来看,如果说一个这么巨大的宗门内部没有内斗,易煦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见此场景,易煦在旁用胳膊肘碰了碰钱满,小声问道:
“我说表哥,你们这天华门也不怎么样啊,堂堂东望前十的大势力,门内思想觉悟怎么做的,怎么还带出内奸的?”
钱满听了没好气的微微一侧头,对着易旭嘀咕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华门这么大的势力,门内自然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
总的来说,我天华门夏江夏门主,乃是圆满境五阶强者,在他怀柔的领导之下,天华门素来与皇室交好。
以至于在一些敏感节点上,天华门也是一门心思站在安远侯府一侧,共同参与了一些与皇室共同打压其他门派的行动。
此举便引得门派内一些主张持武自重的高层不满。
尤其是这天华门副门主火狄,也是有着圆满进四阶修为的高手。
火副门主向来主张门派自立,彻底与皇室割袍断义,在修行界争取更大的独立空间,以此来获取更大的利益。
只是夏门主执掌天华门已久,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压下了门内诸多反对的声音
以火副门主为首,门内多位长老、护法便纷纷抱团凑成了一堆,时不时地就在宗门内外事务上添乱子。
天华门这次总筹易宝大会,夏门主原本指派的是手下亲信赵长老一脉承接,一番门派内掣肘之后,终究还是让火副门主门下牛护法一起掺和了进来。
这天华门的架构,大抵是圆满境的门主副门主,得道境界的诸位长老,融会境的众护法,小成境的内门弟子和初窥的外门弟子。
家师金护法,正是赵长老的嫡传弟子;
而对面这个剑人程成,便是家师门内死对头,牛护法的座下小成境内门弟子……
所以你以为我凭什么靠着见不得人的初窥境内门弟子身份来列席这次大会的执事弟子……
还不是靠关系户进来的!”
易煦听后不禁啧啧称奇:“表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挺到位的,难得难得……”
眼见钱满吃瘪,说起来倒有七八分原因是为了带自己前来,易煦心下不能让表哥吃亏,便上前两步,对着对面的程成道:
“你,瞅什么,就是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这次大会筹办方执事还是长老了?
莫说是执事弟子安排一间住所合情合理,就算真是同门师兄弟行事有所偏差,你这种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的人又出来装的什么道貌岸然?
莫要给他人扣公器私用,有辱师门的大帽子,恐怕吃里扒外、认贼作父的是你才对吧!”
对面程成听这一番话后整张脸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忍不住用手指向易煦,一字一句狠狠说道:
“你个什么魂力也没有的废物,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呼小叫,以为这里是你的东望郡府吗!”
易煦听后也是面色一沉,双眉一皱:
“不是东望郡府又当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凡是还在这东望郡土地上一日,就要受我安远侯府辖制!
有意见,给我忍着!”
“你!”程成听得勃然大怒,下意识地要运转魂力,给易煦一点颜色看看;
但刚要有所动作,眼神冷不丁掠过易煦身后的三名侯府护卫,顿时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魂力消散的无影无踪,身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还好没冲动!
保持清醒,脑子不要发热!
这一位是谁啊!藏海剑神、秋水天尊的嫡子独子,两位圆满境大佬的宝贝儿子!
背后还有个深不见底世间武力巅峰的姥爷,更不要提东望军、侯府、碧海派多少位圆满境强者。
且不说这背后的庞然大物让人想想就有多压抑;
但就眼前这三名侍卫,随便一人便能轻易碾压自己。
尤其是中间那个点金师打扮的,那在天华门内可是护法一个层级的中高层。
更别说此人眼瞅着必定是高阶点金师,掌握的魂力、灵卡与那些刚入融会境界的修士不可同日而语。
敢对易煦动武,自己这怕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吗!
心里想到这,程成气势上便天然落了下风。
只是此时众人都在瞅着自己,这程成犹自嘴硬道:
“即便如此,安远侯府,好大的官微啊,怎么,想威压十大门派吗?
这易宝大会,虽无明文规定,但向来是修行界的初级弟子交流、探讨之场合;
什么时候,一个丁点魂力也没有的凡间纨绔,也可以来此处吆五喝六了吗?”
那炎兽门的几名弟子听得此话,也是闻言一震:
“不错,险些被你这小子巧舌如簧带偏了!
这是修士界的事情,与你凡人何干?
便再随你家世显赫,凡修有别,你也不可在此处放肆;
更别说在这万千修士之中,霸占一处独居之所了。
我等敬安远侯府代天子守牧东望,给你一个面子,易大公子,还请自行退去吧!”
正当双方唇枪舌剑对出了火花,不知如何收场之时,一队修士自人群外大步流星而来。
“让我易煦师弟退去,先问过我碧海派同意不同意!”
这群人统一身着青色长袍,上绣波浪底纹;
为首一人衣袍左胸绣着两朵青色浪花,正昭明了自己的身份,乃是碧海门内门弟子;
其余众人或背挎古剑,或怀揣浮沉,玄剑术策人数大致各半。
为首那内门弟子挤过人群,来到易煦和炎兽门人之间,先是眼角斜觑了炎兽门弟子一眼;
然后转身面向易煦正色拱手一礼:“易师弟,碧海门下内门弟子秦川,拜圣女安!”
易煦听了嘴角微微一咧,心想到“果然是江湖上没有了我娘,依旧流传着我娘的传说……
我这都十四了,碧海门还是有不少圣女的小迷弟啊这……”
对于碧海门这雪中送炭般的出面力挺,易煦倒是并不意外。
如果说东望郡哪个势力与皇家、侯府走的最近、站位最稳,那毫无疑问是碧海派。
毕竟当家圣女、掌门独女都嫁过去了,有这层关系在,想不站边都抹不开脸了。
此时事情闹了这么久,围了这么一圈人,各大门派、与会众人离得再远也都该围过来了。
“多谢秦师兄仗义执言,这房子,我认为安排得合情合理,我等不会让!”
此时外有强援,易煦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正在此时,一个个在东望郡地界跺跺脚半个州府都要抖三抖的大势力纷纷都围了上来。
“这么嚣张,小子,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识抬举,让了的好!”
——这是阴山派的;
“便就是不让又如何,难不成你们这些人还敢强取豪夺吗!”
——这是纹甲派的;
“呵呵,好一个安远侯府,真当是这东望境内没人敢惹你们吗?”
——这是真火宗的弟子来到了……
真火宗不亏是东望第一大宗门,门下弟子清一色火红打底,幽火蚕丝的皂袍,点缀着朵朵火焰图案;
真火宗一到场,对面的势力陡然一拔,连带着炎兽门、阴山派、张家徐家等临时凑起的反易联盟气焰都更胜了几分。
易煦微微蹙眉,心里正盘算双方动起手来……自己该躲到谁后面的时候,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长啸:
“诸弟子且慢!”
众人闻声纷纷抬头往天空看去,只见得一酒糟鼻老者,面色通红,架着一架天行舟,自空中倏忽破云而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天行舟已经飞至众人头顶。
老者从舟上慭慭然滑了下来,伸手一挥,硕大的天行舟瞬间变成一张金色的灵卡,回归了老者的魂海。
众人便发出一阵艳羡的声音“化魂师!真有钱!”
当众人还在惊讶之际,钱满率先一个大礼叩倒在地:“给赵长老问安,赵长老,您老怎么来了。”
赵长老轻轻看了钱满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起来吧,起来吧……
唉……我要是不来,你们办的这些事不得叫人家把天华门脊梁骨戳烂喽!”
来人赫然便是这届易宝大会的最高组织者,天华门的执事长老,得道境的化魂师,赵长老。
赵长老站在众人中间,先是扫了易煦一眼,继而转向炎兽门众人,缓缓问道:
“我听闻你等众人对此间住所安排,颇有异议,此言属实吗?”
炎兽门为首的高个子青年听得赵长老这话,眼睛一亮,先是客客气气回了一礼,进而对赵长老恭声说道:
“赵长老有所不知,贵门下执事弟子将此地绝佳位置的独栋整居,安排给了一个什么魂力也没有,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凡人小子,实属无稽之谈。
这事传出去,恐怕让参会的各门派弟子耻笑啊。
还望赵长老从严查处,严惩门下,以正视听!”
赵长老听后两眼微闭,似是头疼,捶了捶额头,又揉了揉发红的酒糟鼻,这才说道:
“失礼啊,失礼啊……虽然此乃我修界最底层的弟子之会,但终究是东望二十年之盛事……
我天华门得诸门派信赖,忝为东道主,必然需秉公处理,不可落人口舌。
诸门派远来皆是客,尤以九大门派为尊,按理,当优先安排诸大势力贵客。
这一点,可有人有异议啊?”
赵长老声如洪钟,此时周遭围了数千人,竟无一人搭腔,闻听此言,皆是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
——原本修行界便是达者为尊,在场各个中小势力,无不是依附于十大门派的,本身也并未指望自身能占什么便宜;
听得赵长老此番言论,将十大门派放于首要地位,自然无人出头反驳。
那炎兽门弟子听此话后面上得意之色更浓,点点头道:
“赵长老此言得之,合情合理,公平公正,我等佩服!”
赵长老见众人尽皆认可后,这才捋着花白胡子,慢斯条理道:
“既然如此,便好办了。我修行一道,实力为尊。
十大门派,尽可享受优待,已然先行安排,优渥住所。
安远侯府,代表了皇家、军方威仪,实乃东望第一大势力;
此番遣公子易煦前来观礼,我等理当优先接待。
此处不过二层陋室,着实仓促了些,还望……易公子不要嫌弃,不要嫌弃……”
说完,赵长老对着易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表情极为诚恳。
易煦当即愣在了原地,心里一万匹木灵兽奔腾而过:
“这赵长老浓眉大眼的……我以为又是个叛徒……他竟然……是个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