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凉薄三星束天,竹莫失踏着夜色入了长亭,低头拂了灰席地而卧。红泥小火煨了凉酒,蓦然烘出一阵暖意来。
他的手指在玄青色的酒杯上摩挲着,还未开始喝,就已经有了醉意:“清城,我温了你最爱的酒,我们可否一同贺这中秋?”
空荡荡的长亭,无人应答,映入眼帘的是竹莫失立的碑,上书竹氏莫失正妃水清城之墓,上头没有丝毫的尘土,怎么看都是被人细细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模样。
竹莫失抬手抿了滚烫的热酒,灼的人心尖都发慌,阖眸静了半晌,红泥熨地暖和,火炉有些烫手,离了火的酒凉的极快,似是故人已去,总归是难返的。
竹莫失倒上了酒,在清城墓前倾泻而下,哑着声音说:“新婚之夜你没来得及与我饮上一杯合卺酒,别以为你是王妃就了不起哦,别以为你好看就可以肆意妄为。”
寂静无声的长亭,只有竹莫失的自言自语,良久,连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只有细细密密地哭声回荡。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秋棠提着食盒到长亭时,竹莫失早就喝得烂醉如泥,其实竹莫失的酒量并不差,也没有那么爱酒,只是他阿,想醉,醉了就可以不去想了。
白秋棠哄着他咽下了小半盅粥,却又一股脑儿混着酒水全吐了出来,满地狼藉。
她找来守亭的老人要来动物皮毛,灰狐皮挡风,盖在小王爷身上,免得秋夜寒凉染了病。
守亭的老人陪她一起清扫干净地上的污渍,等到清扫干净,已是清晨。
老人幽深的眸看着白秋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姑娘为什么痴心至此?”
小王爷日夜守在少主墓前寸步不离,滴水不进,这姑娘就寸步不离守着小王爷,哄着求着他吃点饭菜。小王爷醉了,她陪着收拾,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哪怕人家看不见她半点好。
为什么痴心至此,不过是动情而已。
有人说小王爷为什么痴心水少主,这世间的一切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言,不过是一个心甘,一个情愿。
水清城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是她的意中人也同样爱她,两心欢喜才是世间难得。
白秋棠从一开始就明白,不是所有人的欢喜都会被接纳,她的一厢情愿,不求回报,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输的一败涂地。像是过了花期的海棠,凋零在荒芜的土地里,无声无息。
白秋棠没有去答老人的话,只是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天亮了呀,该去准备小王爷的早膳了,他起了该饿的。”
白秋棠满头青丝挽了个轻巧的马尾,没有用任何发饰,一袭流云裙衣袂飘飘,柔荑执炊烟,轻轻甩下一串细密的汗珠,不施粉黛的脸如清水芙蓉,已是绝色。
老人摇了摇头,不明白到底是小王爷有眼无珠还是美人痴心一片,这事阿,说不清,算不清,旁观者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