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医院,我特意空手去看她。
还没进病房,就听见她的呻吟声。
“护士!护士呢,我好疼,快去帮我找医生!”
在护士去找医生的这个间隙里,我趁机说点风凉话。
“哟,李欣悦,这么点小病你在这鬼哭狼嚎的,都多大的人了!”
李欣悦疼得没空拦着我发挥,那更方便我变本加厉了。
“你不是说小琦的病是小病吗?”
“你现在跟他得了一样的病。”
“哦不对,小琦的病本来就是遗传你的。”
“是你运气好,到现在才发作。”
同病房的病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清哥,管管你家那位吧,天天叫唤,吵得我们根本睡不着觉呀。”
我笑着摆摆手:“离婚了,别喊清哥,晦气。”
那个病人看起来很抱歉:“不好意思啊哥,我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婚了。”
“顾清你有完没完?”她龇牙咧嘴冲我喊道。
“没完,只要你还没死,我俩就没完!”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你不是想要钱吗?喏,给你。”
卡往她面前送了送。
李欣悦脸上的表情由疼痛变得欢喜。
“顾清,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绝情。”
她伸出手想要接那张银行卡,眼看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我立马将卡抽回来。
李欣悦没稳住,一下子跌下来。
捂着肚子,面色十分痛苦。
恰巧医生来了,连带着护士一起将她抬上病床,给她喂了两颗止痛药。
“顾清我求求你了,把钱给我,我要做手术。”
我又一次提醒她:“咱俩的积蓄已经被你借给陈天华,交他儿子的手术费了,一分都不剩。”
她很难堪:“顾清,就当是你借我的,我以后一定还你,好不好……”
“你借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你的儿子还生病,要留点钱给他治病呢?”
欣悦哑口无言。
良久她才又问我:“那怎么你才肯借我?”
“跪下来,给我们小琦磕三个响头,给他道歉。”
她按照我的要求下了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小琦,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说了整整十遍。
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她就是说一百遍一千遍,小琦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将那张卡递给她。
但事实,那张卡里没钱。
因为钱都被她借给别人了,连带着葬礼的礼钱。
咖啡店那天,我将它们都给了陈天华,让他给阳阳交完手术费,然后好好生活。
宁可让阳阳带着属于小琦的那一份活下去,我也断然不会再信李欣悦嘴里的任何一句话。
李欣悦的罪责已经逃不了了,不日就会被法律制裁。
我来到埋葬小琦的那片墓地,身后跟着陈天华。
“阳阳替小琦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一定要好好教导他。”
陈天华跪在小琦面前,连带着阳阳一起。
年幼的阳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跪一块碑。
更不明白眼前黑白照片里的小哥哥为什么一动也不动。
“但是顾清哥,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李欣悦都快要死了,你还非要告她干嘛?”
我用布将小琦的碑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只有法律宣判她有罪,她才能真正被制裁。”
“倘若她没死,和别的男人重新结婚生子,她就还能过逍遥的日子。”
“今后,她都将被冠以杀人犯的名号,这个词会陪着她一直到死。”
“她若能再撑三个月,这个名号就会陪她三个月。”
“若她命大还能再活十年,这个名号就会陪她十年。”
一直到她死,将这份罪孽带进土里。
要不然,她就一辈子别想摆脱。
但很可惜,她的命一点也不硬。
法官宣布审判结果之后没几天她就撒手人寰了。
听说死得很痛苦,白血病将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也尝过了小琦的痛苦。
那样难熬的病,李欣悦这样一个成年人都苦不堪言,何况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呢。
阳阳好奇地问:“照片上这个哥哥去哪了?”
我摸摸他的头。
“我们小琦呀,抱着他最喜欢的小熊,永远睡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