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和沈九霆的妹妹沈嘉禾曾是好友。
几年前，我们相约一起逛商场。
她进了一家奢侈品店的试衣间以后我就在外面等。
等了十分钟她都没有出来，我便进去查看。
这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嘉禾不见了！
我赶忙联系沈九霆，很快，他那边就接到了绑架电话。
沈嘉禾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绑走了！
后来，沈九霆付了高昂的赎金，但是绑匪仍然把沈嘉禾撕票了。
沈九霆去赎人的那天，带回来的只有沈嘉禾冷冰冰的尸体。
绑匪割断了沈嘉禾的喉咙，是沈九霆亲手为妹妹缝上的伤口。
沈嘉禾身上的伤口发臭了，也是沈九霆亲手为她割下了烂肉。
自那之后，他发誓再也不会拿起手术刀。
他抱着沈嘉禾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试图上前帮忙。
沈九霆一脚将我踹在地上。
“你个害人精，你害死了我妹妹！”
倒在地上的我内脏好似都被他踹散架了。
我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九霆气不过，又来我身上补了几脚。
“你一句不是有意的，我妹妹就能活过来吗？！”
“真正该死的人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妹妹而不是你？”
我趴在地上，疼痛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这样，我就不用背负这么大的罪了。
沈嘉禾的死，陈赫我和沈九霆之间一到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甚至不允许我参加沈嘉禾的葬礼。
在沈家人面前我抬不起头来，他们都觉得我是害死沈嘉禾的凶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素雪出现了。
她原本是沈九霆秘书团中的其中一个，沈嘉禾的葬礼由她操办，并且办的相当不错。
就这样，她一步步靠近沈九霆，最后成了站在沈九霆身边的女人。
我接受不了这件事，发疯过，嘶吼过，甚至跪在沈九霆面前哀求过他。
我求他不要这样作贱我们之间的感情，求他想一想年少时我们对彼此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可是无论我怎么做，沈九霆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无数次，他都是派程素雪来打发我。
她一边转动的手腕，给我炫耀沈九霆为她买的珠宝名表，一边高高在上的说。
“陈小姐，我劝你还是少费点力气吧，你就算是闹翻天，九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他现在身边有我，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咬牙切齿，甚至想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
而关键时候，沈九霆出现了，抓住了我的手腕，并将程素雪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他朝我怒吼：“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程素雪则趁机躲在他背后，可怜兮兮的说：“九爷，她要杀我！”
沈九霆相信了她的话，冷冷一笑：“想碰我的女人，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
他的女人……
如果程素雪是她的女人，那我算什么呢？
我失魂落魄离开沈家的时候，回头看见程素雪正在身后注视着我。
她笑的是那样得意骄傲，目送我这只丧家之犬离开。
8
沈嘉禾的死疑点重重，沈九霆这么多年一直在查，却始终在最关键的时候断了线索。
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止他接近真相。
从沈家离开之后，我决定自己动手查。
而下场，就是遭遇和沈嘉禾同样的绑架事件。
程素雪的手术正在进行中，而沈九霆的得力手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下属在沈九霆耳边说了几句，沈九霆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她！”
下属说：“九爷您走了以后，我悄悄留在那儿想看看那帮人有没有好好处理尸体。我看到他们把尸体泡进了福尔马林里，他们搬运的时候，我看到了尸体的正脸。”
“确实……确实很像陈小姐。”
原来是发现我死了啊。
下属剩下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我只盯着沈九霆的脸。
我要亲眼看看，知道消息的沈九霆是什么表情。
“可能你只是看错了。”沈九霆木着脸，表情看上去还算冷静。
但人的肢体是不会说谎的，我看到他的双手在轻微发抖。
沈九霆啊，对着我下刀的时候，你的手可丝毫没抖。
怎么现在突然怕了呢？
“安排直升机，我要立刻去看看！”
沈九霆脚步有些虚浮了。
还是怕吧，怕下属说的是真的。
9
林哥他们也没想到，沈九霆会杀一个回马枪。
他们措手不及，被沈九霆带来的人迅速制伏。
下属带着沈九霆去他们藏我的房间，当我的身体被人从福尔马林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沈九霆腿软了。
如果不是下属扶着他，他很有可能原地摔倒。
“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亲眼看着沈九霆的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的眼球里爬上猩红的血丝。
“不可能是她，绝对不可能！”
他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了，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不是她，不是陈以宁……”
是我啊沈九霆。
真的是我。
我被人放在了旁边的担架床上，沈九霆立刻冲了过去，可是快到床边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
我的身体静静的躺在那里，面容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
可我浑身青青紫紫的伤痕却昭示着我在生前受到了何等的虐待。
这些伤背后也有，沈九霆之前是看到过的，但那时他并不在意，也不想在意。
可是现在，这每一条伤都变成了一把剑，刺进了他心里。
“谁干的！你们他妈到底谁干的！”
沈九霆暴吼出声，他把角落里的林哥拽了起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指使你的，谁指使你杀了她的！”
林哥被他掐的几乎喘不上气，脖子和脸胀得通红，但仍然挣扎着说了一句。
“九爷，我们没想杀她……我们问您要赎金了啊……”
赎金！
我看到沈九霆的表情变了。
从疑惑到思考，再到最后的震惊。
我想，他应该是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吧。
我被绑架是真的。
我的那通求救电话是真的。
我就死在他面前，并被他拿走了肾也是真的。
我本来，可能可以不用死的。
10
“啊啊啊啊！”
沈九霆崩溃了。
他单手掐着林哥的脖子，另一只手捏成拳，一拳一拳的朝林哥身上砸。
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现在眼前这个绑匪身上，可就算是把林哥打死了，也还是不够。
林哥奄奄一息之际，挣扎着说出了几个字。
“九爷……我们也是拿钱干活……”
沈九霆的眼睛眯了眯，他问：“是谁？”
林哥手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护身符。
是我和沈九霆一对的护身符。
沈九霆屏住呼吸接过那个沾着血的物件，一点点打开，发现了里面的字条。
字条上是所有和沈嘉禾有直接联系的人名，其他的名字全被划掉了，只剩一个程素雪。
如果是以前，沈九霆看到这个字条，一定会以为这是我善妒的表现。
我嫉妒程素雪，并且把她当成自己的敌人。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我的真实意图。
我对程素雪，不仅仅只把她当成了情敌。
暗地里，我一直都在帮着沈九霆查找真相。
沈九霆让所有人都滚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
准确的说，我并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他没有勇气看我的脸，也没有勇气看我的后腰。
四下无人，他捂着自己的脸，久久抬不起头来。
嗯？他怎么好像……哭了？
从小到大我们两个一起长大，除了沈嘉禾死的那天，我没有见过他掉眼泪。
就算是沈嘉禾死的时候，他也只是流了一滴泪。
而现在我看到，他捂着脸的指缝里，全是湿漉漉的泪水。
我听见他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
我很想问问他，是因为哪件事觉得对不起呢？
但事到如今，又觉得无论他给出什么答案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怨念太深，可能这一句对不起我都没有机会听到。
想到这里，我甚至很想安慰安慰他。
沈九霆，不用觉得对不起，你应该觉得轻松才对。
往后，再没有人烦你，再没有人缠着你，再也没有人霸占着你未婚妻的位置了。
你可以和你的金丝雀长长久久，前提是得知真相的你是否还会选择她。
11
程素雪的手术很成功，她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沈九霆出现。
看到沈九霆来了，她笑了起来，“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要在手术室外等我出来吗？”
沈九霆什么都没说，而是把一个护身符放到了程素雪面前。
眼尖的程素雪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我的护身符。
她笑不出来了。
沈九霆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程素雪面无血色，一句话都不敢回答。
沈九霆拉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神情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不说？但我已经知道了。”
“我妹妹，也是你害的吧。”
听到这句话，程素雪眼睛瞬间瞪大，身体更是抖成了筛子。
她什么都不用说，这个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立刻向沈九霆求饶：“九爷……你听我解释。”
沈九霆点点头，“好，你解释。”
就在程素雪松了口气的时候，沈九霆开始伸手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医疗器械。
程素雪惊恐地瞪大眼睛，却无法制止他的动作。
他拔掉了她的氧气管，拔掉了她身上的监护仪，最后拔下了她的药水瓶。
“你说吧，我在听。”
沈九霆扭身，拿了一节空针管，对准程素雪的点滴导管。
“刚好你说完，也就可以死了。”
他说着，把空气打到了程素雪的血管里。
程素雪尖叫连连，剧烈挣扎。
但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开沈九霆的掌控。
我听到沈九霆说：“以宁，我会为你报仇的。”
12
沈嘉禾的死，其实是一场意外。
作为秘书团中的一员，程素雪对沈家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她本意是想先绑架沈嘉禾，然后由自己出面解决，这样就能在沈九霆面前露脸受宠。
可是她没想到，沈嘉禾的胆子太小，绑匪们吓唬她的时候，竟然直接把她吓死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坐实这桩绑架，甚至伪造了撕票的场景。
为了不让沈九霆发现真相，程素雪绞尽脑汁，掩埋自己参与过的痕迹。
因为她是沈九霆的身边人，所以几次三番巧妙的藏住了很多证据。
让沈九霆怎么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但偏偏，让我查到了。
虽然只是一些令人怀疑的痕迹，但程素雪深知，如果我将那些蛛丝马迹拿给沈九霆看，那么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选择对我下手。
同样的绑架案，发生在她生日那天。
程素雪很自信，在我和她之间，沈九霆一定会选她的。
她猜对了。
只是连她也没有想到，那帮绑匪如此胆大包天，杀了我之后，还敢卖了我。
而买家正是沈九霆。
因为妹妹的死而不曾拿起手术刀的沈九霆，重新下刀时，是取走未婚妻的肾换给他的金丝雀。
沈九霆，往后午夜梦回时，你会不会不断的梦到这一幕呢？
13
沈九霆没有让程素雪就那么轻易的死。
因为他在给我做缝合的时候，发誓要将我所受到的苦难全部让程素雪尝一遍。
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阵阵惨叫，我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我本以为，报仇雪恨的这一天，我会无比的畅快。
但是现在也只感觉身体轻了一点罢了。
没有人能够代替我承受那些非人的痛苦。
我身上和我心上的伤，永远无法弥合。
沈九霆最终把我的那颗肾取了回来，重新装回了我的身体里。
这下，我终于完整了。
但透明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了。
我看到做完缝合的沈九霆仍然戴着沾满我血液的手术手套，站在我身旁嚎啕大哭。
他跪在手术床边，哭着喊我的名字。
“以宁，以宁！”
“我错了，我错的离谱！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只求……我只求你能安安心心的走……”
“我会为你报仇，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会付出同等的代价！”
“你心里所有的怨恨不满，通通都托梦告诉我吧，我好想，好想再见你一次。”
从前，无论他对我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很努力的做到。
但是这一次，我看到自己半空中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半。
我想，托梦这件事，我应该做不到了。
而且我也并不想去他的梦里。
沈九霆还在抱着我的身体哭，他的泪水打湿了我大片的皮肤。
可是他此刻的眼泪，已经过时了。
沈九霆，到了我该和你说再见的时候了。
14
陈以宁死了以后，沈九霆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他孤傲冷漠，但好歹还有几分人的气息。
而现在，他活脱脱像个丢掉魂的假人。
他什么事都无法上心，家里的，公司的，通通交给别人处理。
他每天忙于奔波陈以宁的事，为陈以宁挑选最合适的葬身之地和棺材。
他花重金买下了一座山，专门用来做陈以宁的墓地。
山上种了很多桃花树，这也是沈九霆最满意的地方。
陈以宁生前最喜欢桃花，有这么多花陪着她，想必她睡在这里也一定很开心。
至于棺材，沈九霆更是亲自选料，亲自跟工，请来最专业的匠人一点点做好。
陈以宁下葬的那一天，是沈九霆亲手把她抱进去的。
她的尸体早就不成人形了，但沈九霆的目光仍然充满爱意。
他轻轻的说：“睡吧，这里有花香有鸟叫，最适合安安静静睡觉了。”
旁人都觉得他疯了，但他自己不觉得。
陈以宁明明已经下葬了，他却还在大张旗鼓的准备着他们的结婚仪式。
方柯宇出来劝他：“陈以宁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沈九霆古怪地看他，“你在乱说什么？以宁在试婚纱呢，她也在期待着我们的婚礼呢。”
一个疯子，是没办法沟通的。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场婚礼的临近。
而真正婚礼的那天，婚礼现场只有宾客没有新郎新娘。
因为真正的新郎新娘，在山上的墓地里。
沈九霆当初定的棺材，是两口。
他说过，会让所有伤害过陈以宁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他也在其中。
他付出的，是他的性命。
他的错误，只有用此来买单。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