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天意变凉。
当再次月临湖边欣赏肥鱼,路南屏眼瞧着清透的湖水中胖嘟嘟地锦鲤,心情都愉悦了许多。看见这些活泼可爱的小东西,她好像已经看到累累果实挂满枝头,都是美味啊!
不过,丰收对于整个洛西王朝基数最大的农民百姓而言,应当是每一年最期待的事情了吧!
金黄色的稻穗低垂着沉重的脑袋,风吹而过,沉甸甸的稻谷倾斜着身子,与旁边的兄弟相亲相爱。
农人的脸上挂满喜悦,手执镰刀收割着劳累半年的收获,衣服因挥汗如雨黏附在身上,但他们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的甜意。
月临湖赏鱼,是路南屏之前相当喜欢的一向爱好。只是因为上一次映繁身体在这里出现过状况,尽管她之前十分喜欢这里,但从那之后,再没来过这里。
就是想要赏鱼,感受自然美丽的风景,也是一般去御花园另一侧的晚枫亭那里。
今日,在楚映繁的再三邀请下,路南屏听从了她的话,两人又一次来到这里。
“姐姐,我应该早些时候邀你过来赏景的。”湖边的月临花依然绽放,只是视线落到湖中,楚映繁懊恼浮现到脸上。
听到她语气莫名的低落下来,路南屏收回落在水中的目光,转过脸庞关心地询问她:“怎么了?”
四季风光本有不同,上一次在这里,还是初夏时节,如今初秋将过,自有区别。她觉得眼前或显露生机,或展现颓败的风景,也十分美好,并不逊色于夏季。
“上次过来时,小荷初露,我原本打算着芙蕖绽放的时候,邀姐姐赏荷,品茗的。谁知,之后过了太长时间,竟全都忘掉了。”楚映繁低垂着脑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她心里过意不去,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姐姐照顾她良多,而她对姐姐,并没有如姐姐对她那样。
陛下如今宠爱姐姐,姐姐对她却从未改变,有吃的,用的,无时不想着她。
隔三差五,不是过去映夏阁探望她,就是派人邀她过去锦南宫。她们之前的情意就已深厚,但姐姐也没做得这样,应当是担心谭充容欺辱了她去吧!想到姐姐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她,而她好像做得并不够。
这算什么事?
路南屏脸上露出趣味,轻轻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记挂在心上,姐姐根本不会怪你的。”
湖面上,荷叶开始枯萎,绿中泛黄的模样,似乎也在向人诉说她年华的逝去。生老病死,四季轮回,这都是不可抗拒的,一如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却也清晰的知道着,这件事的不可达成。
人生总有太多无奈,她不由地露出淡淡的感伤。
侧过脸,看到身边还在蹙眉的女孩子,想到这孩子心里藏得事情并不比她少多少,路南屏不由地泛起心疼。
她才多大呀,路南屏宽慰她:“映繁,你才十五岁,还很年轻,不必事事太过周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感受生命里的美好。”
入宫为妃,与那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实属无奈。真心疼爱女儿的,谁家会眼巴巴地将闺女送进宫来?
谁让她们都有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呢!
不管萧子怿的品性如何,皇帝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并不是谁的良人。若是有选择,她会想尽办法将映繁送出去。但现在,努力给她一个安稳悠闲的后宫生活才是她当下该做的。
如今的宫中,因皇帝登基的时间尚短,许多宫殿还空置着。日后三年一选秀,充实进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环境也会越来越复杂……
“姐姐,你也不过比我年长一岁而已。”
被路南屏老成的话怔住了,楚映繁感动于她的真心呵护,莫名地鼻头涌入一股酸涩。她何德何能,受到姐姐这般照顾!
姐姐之前对争宠一事,并不上心,对待陛下的态度,她也瞧得出有几分疏离。如今,却忽然之间如此得陛下欢心。楚映繁蓦地有了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因为她吗?姐姐是为了她吗?
怎么与这个傻孩子说,她的年岁并不是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十六岁啊,花季少女,无忧无虑的时光,离她已经远去了多久了呢?
突然的,路南屏想寻找记忆深处那些属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只是残破如碎片,模糊地捡拾不起。那些曾经啊,她以为会永远铭记在心中,当真的想不起,也不顾徒留一阵怅惋。
从恍惚之中惊醒,她对上一双心事满怀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露出活泼的神情,“嗯,我有时候,也会忘记自己只是十六岁。多谢映繁提醒,姐姐还年轻。”说完,还做起了鬼脸,逗弄她。
楚映繁被她突如其来的诡异表情吓到后,敞开心笑了起来。
只有路南屏知道,她只有见到她,才能真正地放松心情。这宫里,磨得人的性子,都有些不耐了。
不多时,锦南宫今日跟随出来负责留意四处动静的宫女,小步跑过来禀报:“娘娘,柔妃从东侧的小道过来了。”
柔妃啊?近来她对自己,已经不同于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但路南屏不会相信她如同表面露出那般无害。
这个已经变得比之前聪明了几分的女人,还是避一避吧!
“我们从西径走。”
一刻也没耽误,路南屏一发话,身后的宫女便紧随着她与楚映繁的步伐,快速地撤离月临湖畔。
原本就是听到路南屏在月临湖赏景,栗晚柔才率着在她宫内的两个才人来这里。没料到,当她赶到月临湖,竟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怎么回事?”不是说路南锦在的吗?
先行探路的宫女忙不迭跪了下来,“回禀娘娘,锦妃与楚美人刚离开。”
想起刚刚她眼睁睁瞧着锦妃娘娘她们离开,宫女的头越发低垂。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娘娘不要怪罪她,
“娘娘,想来是锦妃得知您要前来,特意为您腾出地儿呢!”
跟在栗晚柔身后侧的粉衣宫装的女子脸上带着柔弱,说话却滴水不漏。
进宫半年时间,她还从未获得侍寝的机会,虽然在家人的指点下,想投靠柔妃娘娘。但她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得罪盛宠在握的锦妃娘娘。
另一位一同前来,身着火红色缎锦的妃子,显然没有这样好的眼色。
她斜睥了在她之前先开口的粉衣宫妃一眼,眉头高高扬起,露出对路南屏不屑的神情,“娘娘,这锦妃也太不识规矩了,竟不先过来请个安再走,拿您当什么了?”
“闭嘴!”启唇吐出两个字,栗晚柔厉声后,在无人敢开口。
原本瞧见她穿着自己喜爱的颜色,她就心里不舒坦。这颜色,谁都能穿吗?
在柔福宫,这女人开口仅仅几句话,她就断定这是个蠢的。只是没料到她附和自己的诚意不足,说话倒是学会给她挖坑了。
想当初,路南锦新进宫,她还能借着先入宫,自己比她得宠的名义,让她朝着自己行礼。只因她受伤,她无辜便被罚了半月紧闭,栗晚柔才真正知道,属于她独宠的时代过去了。
宠爱,如同过眼烟云,转瞬即逝。可惜,入宫一年有余,她才领悟到这句话。
同样是正二品有封号的妃子,谁该给谁先行礼?呵,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切实际的梦醒了,她才知道,脚踏实地地往上一步一步走。
被呵斥了一声,那火红色宫妃脸上原本挂着的得意神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正二品妃位又如何?如今她不过是看她份位高一些,一时免不得屈尊攀附与于她罢了。她暗自咬着唇舌,发誓等她获得皇上恩宠,定要让这些贱人们不敢再轻视了她。
瞧见她藏掩不住的不满,栗晚柔在心里彻底给她打上叉号。
“回宫!”
甩落衣袖,转身离开的栗晚柔打定主意,稍后,她派人亲自去锦南宫一趟。
回到锦南宫的路南屏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月临湖畔还闹了这么一出。
只是望着坐了片刻就离开的楚映繁娇弱的背影,路南屏想起那根她还未想好何时交给她的发钗。
“娘娘,陛下打发人过来说今日夜宿锦南宫。”从殿外跑进一位瞧着就机灵的太监回禀道。
这是新提上的小喜子,年岁虽轻,但为人处世倒是老成,锦南宫这些个宫女没他不交好的。也是如今锦南宫与从前不同,路南屏不得不寻几个得用的。这小子入了长谣的眼,她瞧着还行,也就不吝啬提拔一二。
点头示意她知道后,路南屏转过身来,吩咐道:“知道了,你下去通知小厨房准备些陛下喜爱的饭菜。”
萧子怿最近的行事,越发难以捉摸了。明明两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作出全后宫上下都以为她得宠的假象,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不管如何,他来,她也只好配合,作出十分欢喜的模样,从饭食起,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