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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张雅刘楠前文+后续

白夜乌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接连发生在抢救室的诡异死亡,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也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觉得有必要跟王主任谈谈。敲门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时,他正在电脑上写论文。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可他依然装模作样的问我:“有事么小刘?”医院有两种主任,一种是主任级医师,学术职称,另一种是科室主任,行政级别,但科室主任基本都是主任级医师,否则无法服众,王主任则是心内科的一把手,全国首屈一指的心内专家。下午我顶撞王主任接收张雅入院的事,让他十分不愉快,眼下张雅果然如他所料,离奇死亡。说正事前,我先要为自己的无知与浅薄道歉——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主任,下午我有点莽撞了,对不起。”“哦?”王主任的语气很玩味:“下午有什么事呀?”“我不该顶撞您,自...

主角:张雅刘楠   更新:2024-12-03 15: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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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雅刘楠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张雅刘楠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白夜乌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接连发生在抢救室的诡异死亡,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也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觉得有必要跟王主任谈谈。敲门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时,他正在电脑上写论文。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可他依然装模作样的问我:“有事么小刘?”医院有两种主任,一种是主任级医师,学术职称,另一种是科室主任,行政级别,但科室主任基本都是主任级医师,否则无法服众,王主任则是心内科的一把手,全国首屈一指的心内专家。下午我顶撞王主任接收张雅入院的事,让他十分不愉快,眼下张雅果然如他所料,离奇死亡。说正事前,我先要为自己的无知与浅薄道歉——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主任,下午我有点莽撞了,对不起。”“哦?”王主任的语气很玩味:“下午有什么事呀?”“我不该顶撞您,自...

《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张雅刘楠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接连发生在抢救室的诡异死亡,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也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觉得有必要跟王主任谈谈。

敲门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时,他正在电脑上写论文。

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可他依然装模作样的问我:“有事么小刘?”

医院有两种主任,一种是主任级医师,学术职称,另一种是科室主任,行政级别,但科室主任基本都是主任级医师,否则无法服众,王主任则是心内科的一把手,全国首屈一指的心内专家。

下午我顶撞王主任接收张雅入院的事,让他十分不愉快,眼下张雅果然如他所料,离奇死亡。

说正事前,我先要为自己的无知与浅薄道歉——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主任,下午我有点莽撞了,对不起。”

“哦?”王主任的语气很玩味:“下午有什么事呀?”

“我不该顶撞您,自作主张让张雅入院。”

“没事,救死扶伤嘛,你没错,是我错了!”

我一阵尴尬,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取得王主任的原谅,索性换个话题。

“主任,我想请教您一下,害死张雅和18床病人的那个老太太,是不是那种...那种...不干净的东西?你是怎么发现张雅身上跟着脏东西的?”

“刘楠,注意你的言辞,18床死于肾衰竭,张雅死于心脏骤停,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脏东西什么老太太,你也算是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能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行了,你出去吧,我还得赶紧写报告,向院领导申请调去精神科呢。”

这一番话让我脸上讪讪的,十分难堪。

桌上王主任的水杯已经见底,我拿起杯子去饮水机续水,顺便掩饰尴尬。

将满满一杯茶水摆在他手边,我陪着笑说:“主任,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是真心向您道歉和请教的。”

王主任问:“不谈科学了?”

我认真道:“我相信科学,但科学是对真理的判断,而不是罔顾事实,执迷不悟。”

“嘿,你小子的漂亮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我态度诚恳,王主任脸色稍霁:“行吧,我再跟你说道几句,张雅和18床的病人确实是被那个老太太害死的,至于这老太太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也看不到她,之所以下午不让张雅入院,仅仅是闻到她身上有浓浓的死亡的气息,你相信么?”

都这时候了,我还能不信么?

我追问:“主任,死亡气息是什么味道?”

王主任摇摇头:“我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当医生当久了,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培养出的直觉吧,那些身上跟着脏东西,体内没有病灶又病恹恹的人,离近了,我就能闻到死亡的气息,医院治不好这种人,所以我不同意接收张雅。”

“那您怎么断定她活不过今晚呢?”

“她身上的味道很浓郁。”王主任突然盯着我的眼睛说:“现在,你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我吓得一哆嗦:“主任,你别吓唬我呀,您这意思,那老太太缠上我了?”

“不知道,可能你一直守着张雅又跟18床的病人说过话,沾了点不干不净的东西,总之你记住我的话,晚上12点到凌晨1点不要去查房,要是有条件,这段时间就搬出去。”

我刚来医院实习,还没在外面租房子,就住在科里的值班室。

听了王主任一番话,我心里毛毛的,虽然还有些匪夷所思,但听人劝吃饱饭,我决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住。

有心再跟王主任聊几句。

但他说该说的都说了,让我该忙啥忙啥去。

夜再无话。

第二天我想找王主任请假,出去找房子,科里四处找不到他,中午吃饭时才听同事说,王主任去外地开会了。

这次的学术会议,原本是科里一位姓李的主任参加,行李都收拾好了,早上接到王主任的电话得知自己不用去了,李主任骂骂咧咧来医院上班,骂了王主任一上午。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王主任仓促成行,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该不会,害死张雅和18床的老太太,还留在医院没有走吧?

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我还得在值班室凑合几天。

那天夜里十一点多,我做了个很恐怖的梦。

我梦到自己在值班室看书时,有人喊我:“刘大夫...刘大夫...”

我爬下床,循声出门,只看到有个身穿墨绿色唐装的人,背对我站在幽暗昏沉的走廊里。

我问他是谁,他不回应,我走上前刚要拍他肩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那张消瘦枯槁,十分可怖的脸,赫然是死去的18床病人。

我吓得半死,拼命挣扎。

他狞声质问我:“刘大夫,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一双看不见的手狠狠攥着我的脖子,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听到他阴恻恻的嗓音:“既然你不肯救我,咱们就一起走吧,大家伙都在等你...”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感觉自己快被掐死了。

“刘楠,醒醒,刘楠你快醒醒。”

脸颊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就此醒来,值夜班的钱大夫正骑在我身上,一只手高高扬起。

见我睁眼,钱大夫放下手,关心道:“小刘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我满身大汗,还没从梦中的惊恐中回过神,下意识点点头:“我梦见前天晚上抢救室18床的病人了,他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钱大夫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年纪轻轻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刚当医生的时候,也经常梦到那些去世的病人,并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后来见惯了死亡才摆脱这种心理压力,这是每个医生都要经历的过程,慢慢就好了。”

“是么?”没来由,我想到个问题:“钱老师,你见过多少死人?”

“啊?”钱大夫的神情有些腻味:“上百个总有个!我也没数过,心脑血管疾病的死亡率很高,有些病人刚送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抢救就断气了。”

“那你能闻到死亡的气息么?”

钱大夫的脸蛋抽搐起来,显然被我的话题搞难受了。

他说:“什么死亡气息?小刘你别胡思乱想了,刚才你差点吓死我,睡得正香就听见你在上面叫唤:对不起对不起,我爬上来一看,你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差点把自己掐死,你该不会有梦游之类的毛病吧?”

噩梦中醒来,我也没了睡意,正想跟钱大夫聊聊王主任提过的死亡气息,敲门声响起。

是护士站值班的小丽:“钱老师,出急诊了。”

“好的。”回应一句,钱大夫扭头对我说:“走吧小刘,带你刷刷经验去,正好放松一下。”

是一位突发心绞痛的患者,救护车先送到急诊,我们将病人接回来,带到抢救室急救,就在18床,但忙碌起来我也没工夫瞎想,等病人情况稳定已经凌晨四点,我带着满身疲惫回值班室睡觉,再无事发生。

天亮后,我向领导请假,出去找房子。

医院附近的房子不便宜,接连跑了几家中介都没有我能承受的房价,只好先回医院再做打算。

在医院值夜班,闲不下来。

科里只需要定点查房,却断不了有急诊的患者需要急救,虽说我这种实习小医生没有处方权,有事也不需要我处理,只是跟着老师跑腿儿,但内科的值班大夫不多,有时候赶上急诊会诊分身无术,老师会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交给我们负责。

就在我实习的第三天夜里,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惊悚的事情。

那天晚上还是钱大夫值夜班,神经内科的一位患者犯了脑溢血,钱大夫过去会诊,九点多还没忙完,他让我回科里查房,有事情再叫他。

查房很简单,跟着护士每间病房转一转,监督吃药,测量体温,检测身体指标。

忙完后,得知钱大夫在开会,我便没去找他,独自回值班室看书,十一点准时睡觉。

迷迷糊糊被尿意憋醒,我下床去卫生间。

已经熄灯。

狭长的走廊只有当中的护士站亮着一盏台灯,放出微弱的光芒。

我经过时没看到值班护士小丽,我也没有多管闲事,毕竟科里的护士都是签了合同的正式职工,我只是来实习的,非但没资格管人家,免不了还得给人家打个水,带个饭。

卫生间里,我闭着眼睛放水。

“刘大夫...刘大夫...”

正舒坦着,突然听到一阵飘忽的声音喊我名字。

我回道:“谁呀?”

“我。”

“你是谁呀?”

“18床的病人。”

是个苍老的女声,似乎就在男厕所门口站着,只隔一条门帘跟我说话。

一听18床我立刻打了个哆嗦,想到那晚的噩梦和死去的病人,但很快被羞涩带来的紧张情绪影响,因为18床已经换成昨晚心绞痛的患者,是一位老太太。

想到我在老太太面前尿尿,虽然隔着帘子,依然感到十分的羞耻。

“你有事么大娘?你先回去,我一会去找你。”


从医这么多年以来,和朋友聚会的时候,被问过最多的问题往往不是你见过最难治的患者是什么样子的,而是:你老在重症监护室工作,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灵异事件?

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我都是呵呵一笑,回答有,而且还不少。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应该算是最干净的地方,因为每天24小时都有专人来负责清洁和消毒工作,甚至在PM2.5最严重的时候,三甲医院也能保证你呼吸的每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但从玄学的角度上来说,ICU却是最‘不干净’的地方,因为被送来这里的患者,毫不避讳的说,很多都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就算靠着最先进的医疗手段把命抢回来,一出院,用不了多久也会撒手人寰。

所以我们这些医生大夫,私下里都会把ICU称为用钱买命的地方,你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你有多少存款。

从刚毕业实习的时候,我非常有幸被上京最有名的三甲医院挑走,成为同届毕业生中唯一一个进入‘某和’医院实习的幸运儿。

在医学界,这个医院几乎可以代表我国医疗的技术的最高水平,在这里实习过后,就算日后跳槽,也会被各大医院抢着要。

而我刚一实习,就被分配到了急诊!我至今仍然记得,接待我的心内科王主任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你信邪吗?”

当时他把我问愣住了,我不明所以的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咱们做医生的,其实不是跟患者打交道,而是跟阎王爷打交道,从他的手里抢人,所以我问你信不信邪?”

我摇头说:“王主任,我相信科学。”

他只是诡异的一笑,说:“记住,晚上12点到凌晨1点,绝对不要去查房。”

我一脸黑线,问他为什么?

他却装神弄鬼的来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王主任有点怪,差一点就说出:“您不太像心内科的大夫,或许精神科更适合你。”

可是当晚,我就深刻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当时是数九寒冬,是心脑血管病高发的季节,每年的这个节气都是急诊最忙碌的时候,急诊总共有20张床位,都已经挤满了人,抢救室门口的走廊里挤满了口音各异的患者家属,他们拎着铺盖席地而坐,有的低声哭泣,有的鼾声大作,有的低着头啃着冷了的烧饼馒头。

医院的门口停放着三五辆排队的救护车,可是抢救室床位已满,医院已经无力抢救这么多患者,我站在门口,跟救护车的家属说:“医院已经满了,大家可以去距离最近的某医院,他们现在还有床位!”

可是一个年龄四十多岁的妇女抓住我的手直接就跪在地上了,说:“大夫,我求求你了,我女儿今年才20多岁,她撑不住了,您救救我女儿吧!”

看着这个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我不由的动容起来,偷偷问了站在旁边的王主任,说:“王主任,咱们还能不能再加张床位了?”

王主任说:“她活不过今晚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看着她母亲跪在冰冷的地上,我为她争取着最后的希望:“王主任,根据送交过来的病例来看,她可能有陈旧性心脏病,目前出现了房颤迹象,我们把她接了,先做除颤,然后挂上消炎的抗生素,是有很大把握救好的。是很优质的患者。”

患者,在医院也分三六九等。

因为医疗资源有限,在患者过多,医院床位已经接近饱和的情况下,接诊人员往往会对送来的患者做初步的筛选,优先接纳可以救好的,最后再接纳那些病程繁琐,不易救活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医疗资源。

说白了,能救的我们会尽力去救;不能救的,您趁早另请高明。

像这名房颤患者,实际上并不算很棘手。

见王主任不说话,我赶忙追说:”抢救室的7号床旁边那个旮旯,可以临时再塞进去一张床,还能放上去抢救设备!”

说完,我自作主张的把患者接下了车,把临时的床位塞进了抢救室。王主任把我拽到一旁,说:“刘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说医者仁心,明明可以在多救一个,你却见死不救,我看你才是疯了!

王主任吹胡子瞪眼,说:“你把她接进抢救室了,却不知道会害死更多的患者!”

“她只是大叶性肺炎伴随房颤,又没有急性传染病,怎么会害了其他患者?”

“你难道没看到,这个患者的身上有个人在掐她的脖子吗?”

王主任话音落下,刚好一阵过堂风吹过,弄的我有点冷。

我擦了擦眼睛,仔细朝着推床上的女患者看去,她此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血压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即使已经上了呼吸机,但是她仍然呼吸困难,脸色已经有发青的迹象。但我很确定的是,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有‘人’掐她的脖子,是无稽之谈。

终于,我还是说出了白天我没敢说出的话:“王主任,我觉得您不适合在心内科,您更适合去精神科。”

我扭头而去,他只是在身后说了一声:“你会后悔的!”

管他呢?

装神弄鬼。

根据病人的情况,她最严重的问题并非心脏,而是严重的肺部感染,根据CT片来看,她的肺部已经感染了将近60%,只剩下40%的肺能正常工作,呼吸科的赵主任立刻对她的情况进行了会诊。

除颤。

升压。

这一切动作没超过一分钟,在这些常年混迹于急诊的医疗人员面前,一切都是那样的信手捏来。

“刘楠,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

在对这名患者进行完抢救之后,赵大夫擦了一把汗,看着趋于稳定的心率和血压,问道。

我说是。

余光一扫,我注意到这名患者的名字叫张雅,只有21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这个床位是你加塞上去的?”

我也说是,毕竟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是没有权力这么做的,但是我受到的教育让我并不后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这么做违反了规定,等患者抢救过来,我自己辞职。”

“有意思。”赵大夫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辞职?我看好你,现在患者的呼吸稳定了,抗生素也上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心内科的事儿了,去叫王主任来会诊吧。”

“我不想找他,他装神弄鬼的,一开始还拦着不让我接。”

赵大夫突然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张雅,小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有人掐患者的脖子,还说我接了她,会害死其他的患者,赵大夫,您说是不是太可笑了?”

我话音落下,赵主任突然脸色一变,指着我说:“刘楠,你……”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我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说我闯祸了?无所谓。

当他离开抢救室以后,我突然注意到张雅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血压骤然下降道70/35,这是相当凶险的信号!我赶忙喊人过来,这次来的是王主任,他已经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拿着张雅的化验单道:“她静脉血里检测到体内的二氧化碳成分太高,上一些排碳的药,另外……”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害怕,“刘楠,你去找家属把病危通知书签了,还有医疗告知书。”

站在这里,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小跑着出门,看着情绪激动的家属,说明了张雅目前的情况。

张雅的母亲含着泪,颤抖着把字签完,问我她还有没有的救?

我说:“我们会尽力的,她目前肺部大面积感染,这是最棘手的问题,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看样子,她的肺炎已经拖了很久了。”

“沈大夫,昨天白天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呼吸困难,说感觉像是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样……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当地的市医院了……”

她母亲的话刚说完,我突然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怎么的。

我怯怯的问了一声:“您的意思是,只是一天,她就这样了?”

“是的。”

我嘀咕着说不可能啊,肺炎的病程不可能蔓延的这么快,60%的肺部感染,最起码也应该拖了三天啊,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母亲却坚定的说道:“她昨天白天还去打了羽毛球,一直都是好好的。”

“您刚才说……患者说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脖子?”

她母亲点头。

我装作不经意的噢了一声,解释道:“呼吸困难的患者都有这种感觉的,主要还是肺部的原因,您拿着单子去交一下费用吧。”

患者母亲一路小跑去缴费了,我站在抢救室的门口,看着手上的这几分告知书,突然又联想起了王主任在门口对我说的话。

“有‘人’站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

“你这样做,会害死其他患者的!”

“她活不过今晚的!”

一个冷颤,我鬼使神差的走回抢救室。

抢救工作已经完成,继赵大夫之后,王主任把张雅第二次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抢救室里只剩下王主任一个人了,我拿着告知书和王主任说:“王主任,患者家属已经签字了。”

他嗯了一声。

我又说了一句:“她母亲说,患者昨天晚上感觉有人掐自己的脖子……您……”

突然,王主任抬起头盯着我,用手指了指张雅的脖子:“你自己看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枚手指印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可我一眨眼,那几枚手指印竟又消失不见。我怀疑是我的视觉出了问题,张雅的脖子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掐痕呢?

“你看见了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手指印,可是……又没了。”

王主任冷笑一声,说:“呵,年轻人,你以为你学了望闻问切,会扎针输液,就真有本事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了吗?你还差得远呢。”

我嘴硬道:“可是她情况不是已经稳定……”

“小子,你别嘴硬,我说了,这个患者绝对活不过今晚,甚至很有可能会害了其他的患者,不信你就走着瞧。”

我撇撇嘴,说:“您说的太邪乎了,她血压正常了,房颤也消失了,目前呼吸也正常了,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转病房了,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突发情况,除非您故意跟我较劲,把她……”

“你他妈觉得我会害死她?”

王主任吹胡子瞪眼,拿着告知书就离开了抢救室。


人在紧张时刻,要么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要么思想跳跃,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我脑中不合时宜的冒出‘都敏俊’这三个字。

韩国偶像剧《来自星星的你》中的男主角。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都敏俊,可能是‘来自阴间的她/他’让我产生莫名其妙的联想。

我站在负一层,紧锁的防火门外,很快,楼下的脚步声消失,停在负一负二中间的位置。

又是离我半层楼。

我的小心肝‘噗通...噗通’,跳的飞快,盯紧楼梯拐弯处,生怕蹿出什么形容恐怖的阴间生物。

一颗小脑袋从楼梯拐角处探了出来。

苍白的瓜子脸,乌黑的长头发。

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张雅。

我顿时轻松起来。

严格来说,我和张雅根本没有交流过,一见面,她就在担架上昏迷过,虽然当晚去世时,当面向我道谢过,但陈树说,那是我脑补出来的,新死的亡魂既不能在活人面前现身,也没有影响别人意识的能力,那晚我所看到的,其实是张雅死前的执念,借着午夜十二点这阴气大盛的机会,让我产生幻觉。

换言之,她心底里确实很感激我伸出援手。

这就够了。

我正要跟她打个招呼,说些什么,张雅从墙后闪身出来,朝我招了招手,随后转身下楼,‘噔...噔’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我咬咬牙,心说张雅肯定不会害我,便跟在她后面,带着我的队伍继续往下走。

负二...

负三...

负五...

凭空出现的地下楼层与住院楼安全安全通道的格局差不多,充斥着苍白气息的楼梯加每层两扇防火门,门上贴着楼层数,只是没有冒绿光的‘安全通道’标示。

所有的光亮就是我手中的油灯。

楼梯没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我继续走着。

跟在我身后的大爷们依然保持着半层楼的距离,所以走到负十楼,我才发现它们只剩四个了。

我从十三楼到负一楼,队伍不断壮大。

负一开始,慢慢减少。

我盯着最后这四位,负十一后,少了一个。

负十二,又少一个。

走到负十三和十四中间时,扭头一看,空空如也。

应该如我所想,最后两位也进了十三楼的大门,而这样说来,我觉得这条楼梯还是有尽头的,最下面一层应该是负十八。

张雅也停步了,就在我面前半米的位置。

不知下面的节气是否与上面同步,反正我觉得挺冷,她却穿一条鹅黄色的过膝长裙,露出纤细洁白的小腿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

为什么只说下半身的打扮?

因为我不敢看上面。

我能察觉此时的张雅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没勇气与她对视。

时间在流逝,我有些许忐忑。

张雅又上前两步,与我面对面站着。

我只好抬头看她,她露出甜美的微笑,指了指向上的楼梯。

我试问:“我可以...回去了?”

她点点头。

“真的没问题?”

她再次点头。

按说这时候我应该说些道别的话,可我掌握的语言都是说给活人听得,此时此刻,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

莫愁前路无知己嘛?!

“那我走了哈!你...你...你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我正要转身,张雅突然揪住我白大褂的衣角。

转过身,发现她微微低头,神情落寞,眼中似有不舍。

“还有事?你父母那不用担心,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你要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张雅没有说话,而是摇摇头,松开我的衣角,随后展开双臂轻轻抱了抱我。

仅仅抱了抱,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放手。

张雅粲然一笑,深吸口气,小腮帮子鼓了起来,吹熄我手中的油灯。

卧草,鬼吹灯呀这是!

油灯熄灭,我眼前一片黑暗,随即被一股巨力袭来,我感觉自己飞起来似的,在天空中不停翻滚,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直到脑袋磕在墙壁上,才捂着头蹲下身子,哼哼起来。

身旁,响起满是惊恐的声音:“你你你...你没事吧?”

我睁开双眼,一位身穿保安服的大爷,提着警棍,满眼警惕的望着我。

再看身边,已经回到负一楼,原本通往负二的楼梯口变成一堵刷着白灰的墙壁。

保安大爷问:“你是哪一科的大夫?在这里做什么?”

“13楼心内科。”

恍如隔世,要不是地上摆着的油灯,我简直怀疑刚才的遭遇是否黄粱一梦。

“你们科主任姓什么?”

“姓王。”

保安大爷再次问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说看风景,他肯定不信,但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胡乱敷衍:“走出路了吧!”

手机钱包之类的,都留在值班室,身上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保安大爷‘护送’我回13楼,当然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并向王主任讨要一个说法。

我两腿有些发软,保安大爷搀着我坐电梯上楼,简单聊几句,凭借我对医院的了解,倒是打消他大半戒心,转而告诉我,他是在负一楼的监控里看到我的。

负一楼是闲人免进的储藏室,除了各种医疗用品还有病历档案等资料。

保安大爷看见我拿着一盏油灯,站在负一楼楼道里面壁思过,急急忙跑过来,先喊我两句,我不回应,他也不敢贸然动手,没能在我口袋里翻出身份信息,正要叫人,喝醉了似的,原地打转起来,最后一脑袋装在墙上......

这一番说辞,与我的经历大相径庭,我无法解释。

科里见过王主任,王主任更没法解释,只是指指自己的脑袋,对保安大爷做出个‘你懂的’的表情。

保安大爷嘟囔着:“精神病也能当医生?”满腹牢骚的走了。

“小刘,事情都解决了么?”没外人后,王主任问道。

我说:“我不清楚,我拿着油灯下楼,一路上不停有穿着病号服的脏东西加入,直到负一楼,凭空多了一条向下的楼梯......张雅吹熄油灯,我就感觉一股阴风把我卷上天,我飞呀飞呀飞呀,磕住脑袋才落地,但保安大爷说我一直在负一楼,面对一堵墙站着......”

将这一场极具灵异色彩的遭遇告之。

王主任连连感叹:“精彩,真精彩,要不是我老了,这么刺激的事哪能轮得到你?那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咱科里以后平安了吧?”

“这你得问陈树呀主任,他人呢?”

“走了,还说你今晚够呛能回来,说不定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让我明天再联系他,如果你变成植物人,他在给你招魂。”

我感觉自己又被陈树坑了,可他手机关机,只好等天亮再说。

王小楠的父母随陈树离去,倒是王成留在值班室呼呼大睡,我累了一晚上,早已筋疲力竭,倒头就睡。

心内科睡不了囫囵觉,半个多小时后,就跟王主任出急诊去了。

翌日早班,我困得眼都睁不开,小丽下了夜班,我俩回家补觉。

这段时间住在小丽家,我俩没少被小护士们开玩笑。

让我隐隐不安的是,同事笑嘻嘻说:“呦,又要双双把家还了?”小丽居然红着脸一言不发。

这是何其危险的信号?!

陈树是个大懒蛋,下午三点才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我平安归来,他说事情解决,王主任约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夜里,在饭店包间里见面,王主任姗姗来迟,同行的还有钱大夫。

王主任说,下午,王小楠的父母给钱大夫送来两千多块钱的肯德基,感谢他当初对王小楠的照顾。

所以心愿未了的王小楠,当初向我借一口阳气,并非陈树所说想再见父母一面,而是想请一直鼓励他与病魔抗争的钱大夫,吃一顿肯德基。

钱大夫是知情人之一,王主任也没瞒他,说了这是王小楠回魂后,亲口说出的心愿。

多愁善感的钱大夫窝在值班室里,啃了一下午鸡腿,抹了一下午眼泪。

同样哭了一下午的,还有杨主任。

王小楠在世时活泼可爱,科里人都很喜欢这个小孩,除了钱大夫,还有许多人鼓励过他,可付出最多的其实是老杨,谁让老杨是王小楠的主治医生,为了治好他的病,老头熬了无数通宵研究各种病例,还联系朋友要送王小楠去国外治疗。

结果一个鸡腿没吃上。

钱大夫如是说:“你们不懂,小楠跟我儿子一般大,每次看见他,我就想起老家上小学的儿子,他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吃点油腻不要紧,可老杨不许他吃,每天稀粥馒头把孩子馋坏了,我不忍心,值夜班的时候偷偷给他点零食,我还答应等他病好,请他狠狠吃一顿肯德基,小楠说自己存了压岁钱,病好以后请我吃,我真没想到,这孩子都走了,心里还惦记这个事...”

难怪王小楠记不住杨主任的好。

老杨长了张凶神恶煞的脸,为了控制饮食,肯定说了不少吓唬王小楠的话。


小梅立刻赶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骗不到钱就恼羞成怒啊?!”

“信不信随你们。”陈树浑不在意的拉着我往外走,回头瞥了眼周老板,又加了一句,“每天晚上都被人按水里,舒服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周老板白眼都顾不上翻了,表情极度惊慌。

“也许是你托梦告诉我的?”陈树大咧咧对着周老板一摊手,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刚才还一脸轻蔑不屑的周老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张惨白中带着青绿的脸,硬生生的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的笑来。

“大师,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也不知道是周老板这种商人本来就擅长随时不要脸,还是人被逼到了那个境地,脸皮自然就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反正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周老板主动给陈树转账五十万,并且说好这只是预付款,如果陈树能给他解决麻烦,五百万甚至更多也不在话下。

陈树收了钱,嘴里一句好话没有。

“我能不能救你,要看老天爷愿不愿意放你一马。缺德事做多了的人,想活着,还是挺难的。”

小梅有些不悦:“你怎么说话呢?”

周老板怒斥:“你闭嘴!”

我看出来,他其实也对陈树的态度不满意。但看在陈树似乎真有本事的份上,也只能忍着。

随后就是周老板一连串对陈树的发问,主题都围绕着一件事:大师,我能不能活过今晚。

陈树敷衍了周老板几句,推说要准备点晚上用的东西,和我离开了感染楼。

路上,我问陈树,他怎么会知道周老板每天晚上被人按在水里。

明明我之前只告诉过他,周老板病房有水,导尿管堵塞的事情,而且陈树说的那句,我也是不知道的。

陈树一边在微信上唰唰发消息,一边对我说:“你之前不是说过,他每天晚上被塞了那什么尿管的时候都是昏迷的吗?那大姐是投水自尽的,缠上他的时候,肯定不只是塞点水草就能解气。让他一遍遍体验溺水死亡那是常规操作。”

我听得连连点头,正觉得陈树在他个人领域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就瞥见他微信上跟人发的消息内容。

一片亲哥哥好妹妹里,夹杂着几句讲价,最后带了个酒店地址。

我简直被他雷翻了。

“今晚不是要去救那个周老板?”

陈树刷拉一下把手机揣兜:“你这人还是医生呢,怎么不知道尊重别人隐私?”

看他这虚张声势的贱样,我手痒痒的想揍他。

我俩回去和王主任汇报了一下情况,陈树离开医院,说是去准备一下晚上要用的东西,但是我想起他微信上那个酒店地址,完全不相信他这话。

至于我,则是要留在急诊上班,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把正经工作给放下。

陈树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脚步虚浮,笑容荡漾,一看就知道没干什么正经事。

他回来的时候,我刚处理完一个酒驾撞树把自己心脏病给撞犯了的,交警给送过来的,我这处理完能走了,交警还要等着患者家属来医院。

我一靠近陈树,就闻到一股子酒味。

他却非说没喝,肯定是刚才那患者身上酒味重,我闻多了。

我指指在急诊室那边等着的交警:“要不要麻烦人家给你测一下?”

陈树当即板着脸训我:“你说你觉悟也忒低了,怎么能浪费纳税人的钱来做这种事情?一点都没有社会责任感!”

我觉得我要是有社会责热感,就该先把这个人送去警察叔叔那边,给扫黄打非做贡献。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我今天不是夜班,所以直接和陈树离开就行。

让我意外的是,同样不该夜班的王主任也和我们前后脚到了感染楼。

我问:“主任,您来干什么啊?”

王主任煞有介事一瞪眼:“你好歹是我手底下的人,我不得来看着点?”

我一听就十分感动……才怪!

这老东西肯定是又过来看热闹的,上回那长舌头老太太的事儿我就看清楚他了!

不过,既然陈树这个专业人士都没拦着他,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说来也奇怪,平时进感染楼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今天我们一到周老板住的那层病房,我就感觉空气湿湿潮潮的,温度也比一般病房低一些。

远远地看过去,护士站那点调暗的灯光,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叶扁舟上挂着一盏油灯,照出某种昏黄中透着诡异的色彩。

我本来担心大半夜的跑过来会被护士站的人抓住询问一下,结果陈树说了是去周老板病房,值班护士直接放行,并且看我和王主任的眼神,都有点古怪。

进了周老板病房后,我才明白护士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这大半夜的,周老板往医院里弄来两个道士一个和尚,我和王主任还带这个人往这病房里扎堆,那可不是奇怪么。

周老板还没睡着也没昏迷,但是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连呼吸都要戴着氧气罩。

小梅依旧守在他身边,那不离不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原配夫人鹣鲽情深呢。

陈树和那三个同行彼此都有点看不顺眼的意思,他一进门就开始皱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中年道士拉长了一张驴脸:“周先生,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周老板说不出话来,不停地翻着白眼去看小梅。

小梅便替他说:“还请诸位大师见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保障,只要事成了,先前说好给各位的酬谢,只会多不会少。”

不影响要紧口袋的钱,中年道士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好奇地看看那个穿运动装的和尚,这人果然如我之前推测那般,估计是岁数还没我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模样倒是挺好看,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比我偶尔在医院小护士们手机上看到的那些流量偶像还好看点。

就是那乌溜溜的眼珠子看过来的时候,让我有点背后发凉。

我和陈树一块来,估计是被他看做抢生意的对手了?

王主任这时候捅了捅我的胳膊,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周老板的床底下凭空出现了一小块水渍。

我看过的时候已经是巴掌大的一块,随后,那水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就像是地板砖里往外渗水似的,眨眼功夫就到了脸盆大的一块小水洼。

那水带着极其难闻的异味,让我想起小时候回老家,夏天进老式茅厕时候感受过的芬芳气息。

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年轻的道士难以置信的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中年道士扯扯他袖子,但是表情也不大好了。

小和尚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口罩戴上,低声和已经吓到腿软坐在床边起不来的小梅说着什么。

唯有陈树最淡定,金刀大马地在椅子上坐下,还拿着橘子问我和王主任吃不吃。

我看看已经陷入昏迷,据说活不过今晚的周老板,再看看愉快剥橘子的陈树,感觉这画面实在是太魔幻了。

我小声问他:“你不是要救他吗?”

陈树吃了半个橘子才回我:“是啊,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别着急!”

周老板那边,俩道士忙活开了,桃木剑、符纸、香炉等等东西一应俱全,摆了一地。

年纪大的那个举这个桃木剑,嘴里念念叨叨,脚下跟喝醉了似的绕来绕去。

年轻道士解释:“我师父这是走的是天罡七星步。”

陈树噗嗤一下笑出来,橘子渣喷了半张茶几。

房间里的异味越来越重,陈树的橘子终于吃不下去了。

我想起来之前都说到了晚上出事的时候,陪床的人和周老板都会睡着,可现在看看这一屋子除了周老板之外都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心里就有点疑惑。

难道是这一屋子都是行家里手,还都是男人阳气足,所以没事?

中年道士开始跳大神一样蹦跶起来的时候,小和尚跟小梅说完了话,竟然也过来沙发这边坐着了。

他主动对陈树伸出手:“你好,我叫柳长安。”

“陈树。”说完,陈树绷着脸握了柳长安一手橘子渣。

柳长安的表情顿时变得惨不忍睹。

“啊——!”

小梅的尖叫及时响起,打断了我以为要发生的柳长安暴打陈树事件。

我们往周老板那边望过去,乍一看没发现不对,但是紧接着我就浑身汗毛倒竖。

那把天罡七星步走成跳大神的中年道士,此时正抽筋儿似的蹦跶着。

但是,他蹦跶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

那道士就像是个接错了四肢的破烂木偶,浑身的关节、肌肉、骨骼,都在以冲破人类极限,打破医学常识的方式,胡乱扭动。

我甚至看到他的肘关节向外折叠起来!

病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窗帘没拉,白惨惨的月光落在室内,把那中年道士呆滞无神的一张脸照的清清楚楚。


上午十点多,吴强捏着一张纸来13楼找我。

“病历呢?”

“家属没带原先的病历来,咱医院的病历本和诊断书没啥区别。”

吴强将病人的诊断证明书递给我。

病历本是病人过去病史和诊断记录的册子,一般患者去医院看病会带上,让医生有个参考,但有些患者忘记或者事出突然没来得及拿,也很正常,而诊断书则是医院做出诊断后开具的盖章证明,以后有了医疗纠纷可以用来作证。

我接过诊断书看两眼。

一、轻型闭合性颅脑损伤:1.脑疝形成;2.多发性脑挫伤并血肿形成;

二、吸入性肺炎;

三、盆骨骨折;左小腿骨骨折;

四、闭合性胸部损伤:右肺下叶挫伤;

剩下的五六七八都不严重。

我将诊断书收好:“钱老师出去了,一会回来拿给他看,患者没有心肺方面的重病,我们科去会诊也说不了啥呀。”

“那也得去呀,让家属看看咱们全科室集中会诊的态度,到时候让他们回老家治,他们也无话可说了!我老大已经给你们主任打过电话了,一会你跟钱老师交代一句吧,就说是你们主任的意思,周一会诊不要说太多。”

“行,你记得帮我约一下周哥和李主任,我请他们吃饭。”

吴强做了个OK的手势。

没一阵,钱大夫回来。

我刚说普外有个病人,下周一想请他去会诊。

钱大夫点点头,打断道:“昨天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听说是你小子推荐的?”

去会诊能赚点会诊费,我不知道具体多少钱,但这种科间会诊,撑死两三百块。

不大不小的卖个人情,我傻笑两声,掏出诊断书。

钱大夫没有接,凑过来看两眼就没了兴趣。

我说:“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特殊,煤矿事故,家属闹着跟老板要钱,从老家来咱这治病,李主任的意思是把他们撵回去做手术,咱这实在排不开,所以您去会诊的时候...”

“放心吧,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煤矿事故?你老乡么?”

“煤老板是我老乡,不知道病人是不是。”

钱大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问一句:“王主任的意思呢?”

“主任的意思也是周一不要说太多。”

“那就行。”

说完,钱大夫忙开手头的活儿。

我却觉得他最后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中午,我去王主任办公室,问他要不要打饭,随口又问了一句周一会诊的事。

“主任,到时候是让普外通知还是钱老师直接过去?”

“肯定发通知,不然打白工?”

说一句话,我转身要走,却鬼使神差的停了步,掏出诊断书递给王主任:“主任,这是那个病人的诊断书,您看一眼,坦白说,我觉得派钱老师去有点草率。”

从诊断书看,病人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也绝不乐观,院内专家会诊,其他科最低也派个副主任医师,我们派个主治过去,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而且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推荐过钱大夫,只说科里跟我比较亲近的是他,转过天,李主任就指名让钱大夫去会诊,还说是我介绍的,搞得我心里毛毛的,总感觉万一出什么事,就成了我的锅。

给王主任看诊断书是为了甩锅。

虽说我给李主任‘推荐’了钱老师,可我把病人的情况通知你了,你也同意钱大夫去会诊,出了事可不能全怪我头上。

王主任飞快浏览着,双腿不停抖动,显然很不放在心上,看完将诊断书递给我:“就让小钱去吧,你刘老师亲口跟老李打的招呼,我老王能不听吩咐嘛?!”

我讪笑起来:“没有没有,我就是...算了,解释不清了,赶明请您吃饭。”

我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王主任突然喊道:“等下,诊断书再给我看一眼。”

我返身回去,递纸给他。

王主任只看一眼,便问我:“你见过这个病人么?”

“没有。”

“CT核磁的片子呢?”

“没有。”

“去要啊!”

“我要了,吴强也没有,病人在老家做的检查,这次来得急,什么片子都没带,只带着报告来的。”

王主任眉头紧皱,稍作沉思,豁然起身:“走,咱们看看这个......不用了,你自己去吧,别跟老李打招呼,悄悄看一眼。”

“主任,您这是...觉得不对劲?”

王主任点头:“老李有个习惯,凡是外院转过来的病人,他开诊断书时都要加一句‘该患者曾于当地医院就诊,于何年何月何日入住我院XX科’,这次他连张片子都没有,只凭当地医院的诊断报告的写诊断书,万一当地医院出错了呢?他来负责么?你先去看看吧,老李那老滑头,指不定有打什么鬼主意。”

离开王主任办公室,我立刻跑了一趟三楼。

现在门口偷窥一阵,瞅准护士站的人不注意,我溜了进去。

不知道病人的床位,但诊断书上有他的名字。

我一间间扫过去,终于在加护病房里找到徐姓患者的名字,我推门进去。

病房里躺着两位病人,其中一位应该刚做完手术,还在昏睡中。

另一位靠门的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

原因很简单,一位衣着朴素的大姐正趴在床边上抹眼泪,山西方言对着昏迷的病人说:“你得好起来,你一定得好起来,家里不能没有你...”

只看一眼,我就知道这位患者的情况远比诊断书上严重许多。

脑袋都他吗削掉半个了,能不严重嘛?

这是为了防止脑挫伤后的脑水肿造成脑疝,于是切颅骨减压。

还切了气管,插着鼻饲。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大姐的肩膀:“你好,请问是徐XX的家属嘛?”

大姐转头,见我穿着白大褂,赶忙抹眼泪:“有什么事?”

我没啥事,王主任让我来看看病人的真实情况,我来了之后发现他们也是我的山西老乡,所以跟大姐搭个话,想问问她男人究竟伤到何种程度,可开口后,又觉得她未必说的清楚,一来她不懂行,二来,她所知道的,还不全是李主任跟她说的?

“没事大姐,我是心内科的大夫,也是咱山西人,听说有老乡来住院,过来看看你们,大哥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一听我也是山西的,大姐泪如涌泉,拉着我手的说:“是呀是呀,下矿的时候出事了,小伙子,你能救救俺男人么?”

“这个...”我为难道:“我也不是普外科的,对了,这里的大夫有跟你们提转科室的事么?大哥这情况,得尽快转到神经内科。”

普外主要手术治疗肠胃肝胆等外科疾病,徐姓患者显然是特重型颅脑损伤,在这里没用的,专业及不对口,医疗设备也跟不上。

这位大姐却抹着泪说:“转不了,他们不给俺们转,说什么神经内科没有地方,俺就不信这么大的医院能没有俺男人一张床。”

这个确实是冤枉。

神内的病床都加到走廊里了,跟我们心内不相上下。

我正要解释几句,带着口罩的小护士进来换药,一见我先是一愣:“你是...”

“我是心内的,过来看看老乡。”

小护士眉头一皱:“这是加护病房,不能随便进来。”

我陪着笑说:“我跟李主任打过招呼了,吴强是我舍友,没事的。”

小护士不吭声了,招呼大姐帮忙,给徐姓患者翻身换药,这让我看到患者背部生了很严重的褥疮。

我问:“姐姐,还没给患者清创么?”

她不耐烦道:“问李主任去,我只是个换药的。”

倒是大姐反应过来:“清创是什么?俺男人需要清创嘛?”护士不理她,她又问我:“小伙子你说,需要清创嘛?”

我点点头,大姐一撒手,连自己男人都不管了:“俺找李主任说理去,为什么不给俺男人清创。”

一看惹出麻烦,我赶忙溜了。

回到13楼,先向王主任汇报情况,他听后面无表情,说一句知道了,让我先出去。

我问:“那钱老师会诊的事...”

王主任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有脸提?你连患者的病情都不知道,就提议让小钱去会诊?”

“主任您误会了,对天发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是昨天夜里......”

王主任一发飙,我从实招来,连我收了三条烟都不敢瞒,就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彻底变黑了。

“主任,您没事吧?”

他咬牙切齿:“没事?事大了!这个老李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想让老子的人背黑锅,就送三条烂烟,还他吗要回去两条?!嘿,他吗的!”

我见过王主任生气,甚至还跟他赌过气,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阴阳怪气。

我问:“主任,李主任要让我背黑锅?什么意思?”

“老李跟你说的那一番话是反的,不是家属要讹老板,应该是老板不想再负担患者的医药费,而且脑袋砸成那样,即便治好,下半辈子也废了,你知道这种事故要赔给家属多少钱嘛?几百万都是少的,他得养人家一辈子了!照我估计,这个姓周的是想把病人拖死,随便赔个一两百万,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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