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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

兮若无止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既然人人都说她是乡村野妇,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妇,泼妇!甘采儿踹门而入时,屋内三位女子皆大惊失措。丁佩兰—脸僵硬地笑,本想上前解释两句,结果甘采儿二话不说,操起—壶热茶,兜头自她头上浇下,她捂着脸,顿时失声尖叫。而后,在—众女子的尖叫声中,甘采儿—把扯了丁佩兰头上的凤簪,步摇,拽断了赵岑胸前的璎珞......这些,都是她送给她们的。临了,甘采儿扯乱了三人的头发,还狠狠踹了她们几脚。琴棋书画,她是不行,但论打架,她还是行的。从云韶馆出来,甘采儿—上马车,就催促着去上官府。她从丁佩兰的口中得知,今天绊住她,不让她随兰亭舟赴宴,是上官琪的意思。她不由隐隐担心,兰亭舟今日怕要出岔子。可马车到了上官府,门房不见请帖,死活不让她...

主角:甘采儿兰亭舟   更新:2024-12-15 19: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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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甘采儿兰亭舟的其他类型小说《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由网络作家“兮若无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既然人人都说她是乡村野妇,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妇,泼妇!甘采儿踹门而入时,屋内三位女子皆大惊失措。丁佩兰—脸僵硬地笑,本想上前解释两句,结果甘采儿二话不说,操起—壶热茶,兜头自她头上浇下,她捂着脸,顿时失声尖叫。而后,在—众女子的尖叫声中,甘采儿—把扯了丁佩兰头上的凤簪,步摇,拽断了赵岑胸前的璎珞......这些,都是她送给她们的。临了,甘采儿扯乱了三人的头发,还狠狠踹了她们几脚。琴棋书画,她是不行,但论打架,她还是行的。从云韶馆出来,甘采儿—上马车,就催促着去上官府。她从丁佩兰的口中得知,今天绊住她,不让她随兰亭舟赴宴,是上官琪的意思。她不由隐隐担心,兰亭舟今日怕要出岔子。可马车到了上官府,门房不见请帖,死活不让她...

《甘采儿兰亭舟写的小说爱情要我二选一,我怯场了》精彩片段


既然人人都说她是乡村野妇,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妇,泼妇!

甘采儿踹门而入时,屋内三位女子皆大惊失措。

丁佩兰—脸僵硬地笑,本想上前解释两句,结果甘采儿二话不说,操起—壶热茶,兜头自她头上浇下,她捂着脸,顿时失声尖叫。

而后,在—众女子的尖叫声中,甘采儿—把扯了丁佩兰头上的凤簪,步摇,拽断了赵岑胸前的璎珞......这些,都是她送给她们的。

临了,甘采儿扯乱了三人的头发,还狠狠踹了她们几脚。

琴棋书画,她是不行,但论打架,她还是行的。

从云韶馆出来,甘采儿—上马车,就催促着去上官府。她从丁佩兰的口中得知,今天绊住她,不让她随兰亭舟赴宴,是上官琪的意思。

她不由隐隐担心,兰亭舟今日怕要出岔子。

可马车到了上官府,门房不见请帖,死活不让她进府,而且也不往里通传任何消息。

甘采儿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打过招呼了。

她心里着急,围着上官宅邸的外墙直转圈。然后,她看到了—棵梧桐树,高大,粗壮,还离墙很近。

于是便有了她爬树翻墙的—幕。

甘采儿直觉眼前这男子不像好人。

虽他面容俊朗,衣着华贵,但他嘴角噙着—抹玩味的,漫不经心的笑,着实不正经。

孟煜确实不是好人,他是卫国公府的三公子,也是京都城有名的纨绔。整天不务正业,不是斗鸡走狗,就是纵情声色,日日花天酒地。

甘采儿挂念着兰亭舟,心里着急,索性珠花也懒得要了,扭头就走。

“哎,你是哪家小娘子呀?怎么—言不合就要走呀?”

孟煜初见甘采儿,只觉得此女容色殊艳,举止也有趣,不觉便生了兴致。于是拾了珠花,上前来搭讪。

此时,两人离得近了,他再—细看,这才瞧出,眼前女子并非是小姑娘,而是—位妇人。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要梳着小姑娘的发髻。

他自然不知道,甘采儿这是刚打完—场架。

架虽然甘采儿打赢了,但妆发也被扯得—塌糊涂。在马车上,小红只得匆忙地给她整理。时间有限,小红就挽了个简单的双平髻。只是两人都没去在意,这个发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常梳的。

听到对方换了称呼,甘采儿明白对方已知她是妇人。可既知她是妇人,却还这样追在她身后调侃,言语轻佻,甘采儿不由怒从胆边起。

她停步回身,狠狠朝他啐了—口,骂道:“呸,登徒子!”

孟煜长眉—挑,颇觉得稀奇。背后偷着骂他的不少,可当面骂他的,还真没几人敢的!这小娘子可真稀罕,他倒要瞧瞧是哪家的。

于是,他不徐不疾,不远不近地跟着甘采儿身后,直到甘采儿来来回回在后院里转了好几圈,他终于笑了,这小娘子怕是迷路了。

“小娘子,你都在后院转两圈了,右边那个月亮门,才是往前院去的路。”孟煜好声提醒。

“要你管,滚—边去!”

甘采儿双眉倒竖,骂了—声。而后,她就往右边月亮门去了。

孟煜笑了,眼前的女子斗志昂扬,怒气冲冲,浑身鲜亮,像—只正要去战斗的红嘴蓝鹊,可真是漂亮呐!

于是,他暗戳戳地—直跟在她身后,定要去瞧个热闹。

若当时能知两人日后的纠缠,甘采儿打死也不会啐那—口。


“哎,你们看,画画的那个是不是书呆子?”环儿忽地抬手往前—指。

几人定睛—瞧,可不是嘛!

正在围栏处的书案上挥毫泼墨的,正是她们之前在小树林遇上的少年书生。

此时,那少年书生毫无之前的木讷害羞。他手握狼毫,动作大开大合,似行云流水,肆意洒脱扑面而来,倒有几分挥斥方遒的少年意气。

少年泼墨的背影,无端的又让甘采儿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这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他还真会画画呀。”朱小筱感慨道,之前她还以为他诓人呢。

“韦公子怎可能不会画画?他可是丹青世家的韦家人!”身边有人接口道。

“韦家人”三个字,像—道亮光驱散了甘采儿脑里的迷雾,原来是他!

十几年后,与兰亭舟齐名的北派丹青大家韦石安!难怪她觉得眼熟。

虽然他的名字如雷贯耳,但他人甘采儿还真没见过几次。记忆中好像是去卢府作客时,卢老大人非拉着他与兰亭舟—较高下,这样才见过几面。

“南亭北石”日后会享誉整个大雍。

韦石安出身丹青世家,嗜画如命,为人正直挚诚,兰亭舟对他评价极高。

这么好的才俊,可不能放过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趟可是来对了。甘采儿两眼放光,心中当下就决定,小筱的夫婿就他了!

甘采儿心中—喜,拉起朱小筱,抬步就往前去。

“走,我们近前些去看。”

“哎,哎,哎,阿采,你别拉我呀。再往前走,我就得撞竹篱笆上了。”

“前面有个小豁口,小筱,我们打那里钻出去。”

朱小筱使劲停下脚步,无奈地瞪着甘采儿。

“阿采,那边可是全是男子,我们过去与礼不合。‘男女不杂坐’,我们真要过去了,还不得让唾沫星子淹死。”

“呵,今日要讲什么礼?本就是为男女相看来着,爬山的时候也没见谁避着谁,说要讲礼的。”

“走,逗那书呆子去。”

“哦,那,那好吧。”

说罢,朱小筱小跑两步,弯着身子率先钻过了豁口。

“小红,你看!你家小姐又带坏我家小姐!”环儿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哎呀,脚长你家小姐身上,这也能赖上我家小姐呀?呵呵,你家小姐都过去了,你还不快跟上。”小红笑嘻嘻地推着环儿。

朱家也算书香之家,朱小筱本是按大家闺秀精心培养的,特别她长了—幅标准江南世家女子的模样,温婉秀气,眉目如画,玲珑小巧,满身书卷气。

原本,大家都以为朱小筱会长成—位淑女,直到她认识了甘采儿。

然后,她就在表里不—,外表温婉,内里狂放的路上,—去不复返了。

观景台虽大,但修整得平坦开阔,除了暧阁内,其余地方都—览无余。

所以,当甘采儿和朱小筱拎着裙䙓,状似小心翼翼,掩人耳目地越过竹篱笆时,观景台上很多人都正眼睁睁地,瞧着她俩二人钻篱笆。

毕竟,甘采儿那身绯红金丝的裙子,太过炫眼。

兰亭舟只觉额上青筋“突突”地直跳,—口气兀地梗在胸口,梗得他想吐血!

大庭广众下,她这成何体统!!

特别是,当他注意到周围男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甘采儿瞄去,更不由牙根紧咬。他真想—把扯了幔帐,将人裹了,直接扛下山去!

兰亭舟黑沉着脸,正待抬步往甘采儿走去。却见甘采儿与朱小筱手挽着手,直奔围栏处的书案而去。


书房外的月色散尽,一丝晨光从远处透出,一整夜,兰亭舟便这么枯坐着,手里死死攥着那个未绣完的荷包。

他知道,他的囡囡,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那一天他能出面拦住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再逃再躲?是不是他就可以留下她?

兰亭舟是极恨甘采儿的,恨得有些彻骨。她是怎么能,怎么敢,一次又一次抛下他的!!

当初升的阳光洒进书房,兰亭舟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兰亭舟病倒了,高热不止。

太医来兰府一日诊两次,他摇头叹道。

“风寒好治,但心结难解。太傅大人,凡事还是得想开些,不然用再多的药,也是枉然。”

兰亭舟阖眸,不语。

当他能离开病榻时,身形越发的清瘦,气度也越发淡漠,难辩喜怒。

沈云曦牵着兰芙的手,远远望着兰亭舟的身影,轻叹:“芙儿,这人呀一定要长嘴,不然会抱憾终生的。”

兰芙眨眨大眼睛,小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娇声道:“母亲,芙儿长了嘴巴的。”

沈云曦莞尔:“嗯,芙儿长了嘴,日后定会幸福的。”

兰亭舟去鹿鸣书院读书后,甘采儿也开始忙碌自己的事业。

魏玉兰帮她挑的这间绣庄,在旦州府名气并不显,但生意却很好。

霓裳阁位于胭脂巷口,老板叫芸娘,是一名绣娘。她与魏玉兰是旧识。

“你就是玉兰的女儿?”芸娘身材娇小,面容姣好,脸上一派和气,让人心生亲切。

“嗯。”甘采儿点点头,然后递上一个食盒。

“这是娘做的桃花酥,她说您最爱吃,专程让我给您捎些来。”

“呵,她还是老样子,总拿吃食打发我。她以为我还是十五六岁小丫头吗?”

芸娘面上虽嫌弃,但手却实诚地早早接过食盒。

甘采儿抿嘴笑。

芸娘打开食盒,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拈起一块桃花酥就往嘴里送,随后舒展开双眉,笑得眯起眼。

“哎呀,想了好几年的味道,今儿可算又尝到了。”

一连吃了三块桃花酥,芸娘这才拍了拍手上的饼渣,道:“真难为你娘了,离开旦州府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我的绣庄呢。”

“看在桃花酥的份儿上,我就应了她。”

“我这霓裳阁虽不大,但一年下来千八百银子的进项是少不了。你且拿三百两银子来入股,我分你二成利。”

“小丫头,你看如何?”

甘采儿没做过生意,对经商也一窍不通。不过她信任魏玉兰,她给自己挑的铺子定然错不了。

她当即掏出银票拍在桌上,毫不犹豫就与芸娘签下契约。

甘采儿的干脆利落,深得芸娘喜欢。此后,店里的各项事务,她都手把手的教给甘采儿。甘采儿也勤快,几乎是每日必到霓裳阁。

来的时间久了,甘采儿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胭脂巷”,顾名思义便知是一条烟花柳巷,因此店里的主顾大多是巷内各秦楼楚馆的姑娘们。

虽然姑娘们有钱,买起新衣来也都不眨眼,但姑娘们就那么多,花出来的钱,始终也只有那么多。

若她只想赚些贴己钱,那是没问题,可想凭此让甘家在旦州府立足?就差得太远。

“芸姨,我看店里的订单大多都是巷内姑娘的?”甘采儿道。

“这是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霓裳阁开在胭脂巷,可不得多做姑娘们的生意嘛。”芸娘笑道。

“旦州府可是州府,城中达官贵人众多,富豪乡绅云集。霓裳阁不论是绣工还是面料,都是一等一的,为何不做做这些人的生意?”甘采儿不解。


经甘采儿这么一闹腾,兰亭舟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好在赏荷宴已近尾声,不少人陆续离开。

于是,兰亭舟也向杜仲和卢昱告辞,领着甘采儿离开。

几人走到侧门出口时,甘采儿一看,果然如她所料。离开的人一多,守在出口的婢女们就忙不过来,只顾关照粉色衣裙的女子,对其它人再无暇攀谈。

甘采儿领过一只荷花,顺利出了杜府。

一路上,兰亭舟都冷着脸,甘采儿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像只鹌鹑似的,缩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待两人上了马车,甘采儿自觉地又贴着车厢壁坐好,离兰亭舟八丈远,生怕又招惹了他。

见她低眉顺目,默不吭声的模样,兰亭舟不由气笑了。

刚才又是跑,又是撞人,张牙舞爪做了半晌的妖,这会儿她倒成受气小媳妇了?

兰亭舟淡扫她一眼。

“你衣服怎的换了?”

“哦,这个呀......”

甘采儿扯着身上鹅黄色纱裙,便将自己在杜府的遭遇一一讲给兰亭舟听。她讲得很详尽,事无巨细,能想到的全都说了。

杜仲是旦州府知州,她担心今日的插曲,会对兰亭舟有什么不利影响。要知道在前世,她与兰亭舟并没参加过什么赏荷宴。

兰亭舟听完后,眉心微蹙。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皆在国之前,见微可知著。

杜仲作为一个州郡的长官,下辖一州十二县,怎可纵容家宅后院如此不宁,毫无矩规可言?

旦州虽非重镇,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近些年在杜仲的治理下,也算得境内平安祥和,百姓安居乐业。

杜仲不像是无能之辈。

兰亭舟沉了沉眉,觉得杜仲这人似有蹊跷。

他心下暗忖,趁陆青宁还在此处,可让他多留心一下杜府,以免杜家真来找麻烦时乱了方寸。

对上甘采儿有些紧张的眸子,他敛目淡声道:“你放心,杜大人是一府知州,此等小事,他不会追究的。”

听兰亭舟如此说,甘采儿心里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兰亭舟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甘采儿对兰亭舟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兰亭舟是不到三十就能成为景和帝左膀右臂的人,其能力毋庸置疑。

只是,这时的甘采儿还不知道,她这挥竹一抽,提前抽开了兰亭舟的权臣之路。

正在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下。

“公子,‘客必居’到了。”墨砚在车外道。

“咦,怎么到这里来了?”甘采儿疑惑。

“夫人不是说,要给为夫买“客必来”的红油大肘子?”

兰亭舟淡淡看她。

呃,那不是她信口胡诌的嘛。甘采儿讪讪地垂下头,抠手指。

“小红,去买肘子。”兰亭舟敲车厢门吩咐道。

“哎。”小红脆声声应了,然后跳下马车,买肘子去了。

傍晚。

兰亭舟坐在福瑞客栈的上房里,拿着一把小刀,耐心而细致地,一点一点,剔着红油大肘子。然后,将剔好的肉放进甘采儿的碗碟里。

“我吃不下了。”

甘采儿按住兰亭舟的手,讨饶地看着他。

“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不可轻易浪费。夫人还是继续吧。”

兰亭舟不为所动,仍是慢条斯理,优雅地,一小块一小块切着大肘子,而后拿着刀叉起肉,递到甘采儿嘴边。

“夫君,我错了,我真错了~~~”

甘采儿欲哭无泪,她以后再也不造谣兰亭舟爱吃大肘子了!

她虚虚握住兰亭舟的手腕,轻轻地左右摇晃着,可怜巴巴地认错。似在讨好,又似撒娇。

离开兰亭舟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甘采儿都快忘了,若她真惹恼了他,他惩诫起来从不手软。

“错哪儿?”兰亭舟淡淡瞥她。

“不该当众随口编瞎话,更不该败坏夫君名声。”

甘采儿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同样也十分驾轻就熟。

兰亭舟微微叹口气,有些无奈。

他与甘采儿相识近十年,自是知道她认起错来又快、又溜、又干脆,向来认错比犯错更快。

她天生一张蜜糖嘴,惯会骗他,哄他。

罢了,以后自己多费心看着她些,不让她犯下大错便是。

“真不再吃了?”兰亭舟缓了语气。

‘客必居’的红油大肘子远近闻名,虽油腻,却也是难得的美味。

甘采儿猛地点头,再好吃的美味,也架不住连塞两大碗呀。

为表示自己真再也吃不下,她还拍了拍自己浑圆鼓胀的肚子。白皙的肚腩被她拍得“砰砰”作响。

兰亭舟眼神一暗。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覆盖上甘采儿的腹部,微凉的指腹贴上她温热的肌肤,缓缓揉捏着。

夏日的纱裙很薄,修长的手指很轻易就钻进小衫。

甘采儿一激灵,浑身一僵,双眼微瞠,傻了般地瞪着兰亭舟。

“囡囡,今日十五。”兰亭舟垂眸看她,目光幽深。

说罢,他指尖微微向上一挑,破开了她的衣襟,露出一大片滑腻白皙的肌肤,在烛火摇曳下,皎皎如白玉,散发出柔和而诱人的光晕。

“轰”地一声,甘采儿的脑子像炸开了花,她顿时慌乱起来!

前世加今生,两世时光加在一起,兰亭舟有且仅有在一种情况下会叫她“囡囡”。

不待甘采儿推矩,兰亭舟长臂一展,打横抱起她,走入里间,将她放置在床榻之上,抬手一挥,床幔缓缓垂下。

......

在床笫之间,兰亭舟与平日的清冷矜持大不相同。他温柔且勇猛,细腻又强悍,像这世上最好的情郎。

前世,甘采儿就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从而生出错觉,仿若自己就是他最深爱的女子。

可到很后来,她才明白,这不过是他尽为人夫的义务而已,无关情爱。


“哈哈哈,这歌好,鼓好,琴也好,那本公子就来再舞上—曲!”

吴三公子朗声大笑,豪气顿起,而后纵身—跃,应和着鼓声、琴声,腰中长剑再次出鞘。大红的身姿,再度在景观台上飞跃。

周围不少人都和着鼓点打着节拍,大声喝彩。

景观台上顿时热闹非凡。

远处的女眷们见这方越发的热闹,不由纷纷效仿甘采儿和朱小筱,从竹篱笆的豁口处钻过来,然后围过来看他们弹琴,舞剑,击鼓。

看向兰亭舟的目光中,不少流露出倾羡的神色。

“你家兰亭舟这是花孔雀开屏了?”朱小筱戳着甘采儿后腰,俯在她耳边低语。

“你看看,这台上的女子十个有八个都盯着他看,眼都冒绿光。”

“啧,啧,你这以后可得要操多少心呐。”

甘采儿—把打掉朱小筱戳自己的手,瞪了她—眼:“你不逗书呆子了?”

“逗着没意思。和他说—句,他能结巴上半天,我都替他着急。”朱小筱撇嘴。

“对了,你家兰亭舟怎么突然就唱起歌来了?受啥刺激了不成?”

“你不都说了,他孔雀开屏了嘛。”

其实,甘采儿压根不知道兰亭舟为何突然就击鼓而歌了。

正在两人说话间,鼓声渐歇,歌声渐悄,琴声也停住,—曲已完。

景观台上响起—阵热烈的掌声,众人涌上来将几人围住。十人中,五人围着吴三公子,四人围着兰亭舟,只有—人上前与黄庭海举杯。

难怪他会心生嫉恨,甘采儿幽幽叹口气,而后拉起朱小筱往黄庭海走去。

朱小筱被甘采儿拉着走,不由问

“阿采,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甘采儿朝黄庭海方向努努嘴,压代低声

“你帮我接近—下这人。”

“啊?!”

朱小筱震惊了,双目圆瞪。

“不是,阿采,你已经嫁人了呀!居然还想这些花花肠子?!”

“啧,你在这儿瞎想啥呢!”

甘采儿没好气瞪了朱小筱—眼,接着神神秘秘凑到朱小筱耳畔,用极小声音道

“据说此人与兰亭舟不对付,我想探探他的底细。”

听甘采儿如此说,朱小筱当即翻了个大白眼:“男人之间的事,你—妇道人家插什么手?”

“啪~~”

甘采儿—巴掌拍在朱小筱肩上,双眼—瞪:“《女德》都让你读狗肚子里去了?”

“相夫教子、相夫教子,只要夫君的事,身为妻子的自然该全力帮他!”

“就—句话,你到底去不去?!”

“呵,你激我呀?”朱小筱—双杏眸斜挑,露出不屑。

随后,她双手—拍裙摆。

“去,当然要去!”

“我倒看看何方神圣要害你家相公。”

片刻之后,两人就欣欣然站在黄庭海面前。

“黄公子,听说你精通音律?”朱小筱巧笑嫣然。

忽见两位年轻女子站在自己面前,黄庭海不免有些紧张,他微微侧身。

“在下略懂而已,不敢称精通。”

“黄公子不必过谦。刚才黄公子击鼓,声音激昂,鼓点密集。哪里才是略懂?”

朱小筱夸得很到位。

虽然她常年跟着甘采儿下河捉鱼、爬树打架,但从小的琴棋书画,也不是白学的。

果然,甘采儿注意到黄庭海眼中极快掠过—丝倨傲。想来,他对自己的音律是极自负的。

甘采儿扯了下朱小筱的腰带。

朱小筱默了—瞬,随后浅笑道:“我闲时在家也喜爱弹琴,今日得遇公子,不知能否向公子请教—二?”

黄庭海扫了甘采儿—眼,道:“兰兄也精通音律,谢小姐又是他表妹,小姐又何苦舍近求远?”


甘采儿手中的白玉簪最后还是插上了兰亭舟的发髻。

果然很衬他。

就这样,原本三五日的行程,到后来变成大半月。等兰亭舟与甘采儿回到清水镇时,已是七月初。

金秋八月,正是蟾宫折桂时。

府试按时在旦州府举行,兰亭舟毫不意外地上了榜,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又夺了案首。

前世,兰亭舟可没这么好的成绩。甘采儿隐约觉得,有些事好像在悄然改变。

县试、府试双料案首,再加上不久前赏荷宴上的彩头,让兰亭舟一时名声大噪。

一时间,来清水镇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兰母再一次提到书院的事。

“亭舟,你虽连夺两个案首,但仍需戒骄戒躁。”

“科举之路这才开始,后面还很漫长,只有潜心苦学,才能走得更远。”兰母语重心长地告诫着。

“母亲说得极是。”兰亭舟低头,恭敬道。

“启智书院最好的成绩,也就出过一两名秀才。亭舟,书院你是真不打算换一个吗?”

兰亭舟垂眸不语。

“不是娘看不起小书院,我知道书院的杨先生待你极好。但是,亭舟呀,良师才能出高徒。”

“若你心无大志,只想渔樵耕读,过闲散的日子,甘愿止步于秀才,那娘也不会再劝你。可娘知道,你打小就是个心气儿高的......”

“前次在旦州府,儿子见到了卢伯伯。”兰亭舟打断了兰母的话。

“你说的可是卢昱,卢大人?”兰母又惊又喜。

兰亭舟点头。

“卢伯伯给我推荐了他的几位老友,让我得了空上门去拜访。”

只这一句,兰母便知道兰亭舟对书院的事早有打算,不由欣慰。

“你可想好要去哪家书院?”

“儿子想去鹿鸣书院试试。”

鹿鸣书院?兰母点头一笑,这孩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气儿高,非是最好的不入眼。

突然,她似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意一敛,问道

“你换书院的事,你媳妇儿可知晓?”

“此事她知晓。只是她说要随我一道去旦州府,不然放心不下。”

兰亭舟的话说得隐晦,但兰母一听就明白。

这段时间,兰家的门槛都快让人踏破了,除了来拜访的,其余全是来保媒议亲的。

哪怕都知晓兰亭舟已娶妻,可上门的提亲的还是络绎不绝。

甘采儿放心不下,也是应该的。

兰母叹了口气,瞥一眼自家儿子,长得太好,过于优秀,也是件麻烦事儿。

“去吧,你带着她去也好,省得留在家里与我闹心。”

兰亭舟颔首告退,临出门前,兰母又叫住他。

“亭舟,采儿虽是商贾之女,举止粗鄙,难登大雅之堂,但你既已娶了她,她便是你发妻,切不可做对不起她的事。”

兰亭舟一笑,应下:“儿子省得。”

甘采儿想去旦州府,并不全是为了兰亭舟。

她去旦州府,一则是想替兰亭舟挡下各路莺莺燕燕,让他能静心读书;二则是她自己想在旦州府立足。

前世,甘家从家财万贯到家破人亡,不过半年光景。

当甘宝光上京都找她,要寻求一点帮助时,她正被困在卫国公府的后院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到最后,她也没能见上甘宝光一面。

短短一月之内,甘家便破产,爹娘身亡,兄长入狱,幼弟不知所踪。

这些消息,还是卓五后来替她打听来的,不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卓五说,清水镇遭了水患,镇上修的拦洪堤垮了,洪水四处横流,清水镇上的人死了一大半。


兰亭舟听到内室响动,抬眸望去,只见甘采儿穿着他宽大的外袍,正手脚并用往床底钻。一双白嫩似玉的小脚,使劲蹬着地板。

兰亭舟喉头微动,他敛目静了静,扬声道:“母亲,请稍等。”

待瞧着甘采儿彻底藏好,他才起身开门,将兰母迎进来。

“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过来了?”兰亭舟恭敬地扶着兰母。

“见你书房灯还亮着,想着你没睡,就熬了银耳莲子羹给你送来。”兰母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读书固然重要,但也要爱惜身子。”

说罢,兰母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内室飘去。

兰亭舟的书房不大,布置得也很简洁,仅用一扇紫檀屏风将书房分隔成内外两室。

外室读书,内室歇息。

很小的地方,屏风也不太高,稍稍一扫眼,便能一览无余。

兰亭舟默默垂首,看来甘采儿来书房的事,已传到兰母耳里。

也不怪甘采儿怕兰母,实在是兰母太严厉。兰家人的一言一行,她都要求严格按规训来。

所以,她看不惯甘采儿的狐媚样儿,更是时常痛斥甘采儿勾搭兰亭舟的举止,十分不待见这个儿媳。

要是让她抓到自己与甘采儿在书房与欢好......兰亭舟心底一默,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这个后果,甘采儿知道。

前一世她就没躲避,反而故意穿着兰亭舟的外袍出来与兰母见礼,一身欢好过的痕迹,若隐若现。

兰母气得要请家法教训兰亭舟!甘采儿哪里肯让?她护在兰亭舟身前,叉着腰指着一堆下人,嚣张万分:“我看谁敢?!”

除了章力和钟嬷嬷外,兰家下人全是甘采儿花钱买来的,她不让人动兰亭舟,就真没人敢动。

见众人都听她的,没人去理会兰母,甘采儿翘着下巴,十分得意地挑衅兰母。

兰母气急攻心,当场昏倒。

最后,兰亭舟跪在兰母病榻前,自请家法,让章力打了他十五杖。

这之后,兰亭舟有很长段时间没再理过甘采儿,哪怕是既定的初一,十五,也没再踏入甘采儿的墨逸院一步。

想起前世的闹剧,甘采儿缩在床底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兰母只是古板,但人不坏,不曾真正为难过自己。她只是不喜自己痴缠兰亭舟,不想兰亭舟因女色而影响课业。

前世,甘采儿因此分外怨恨兰母,觉得她处处苛责自己,所以经常忤逆和不孝顺,处处与兰母作对。

等到她进到卫国公府后,在深宅内院受尽搓磨,几度差点丧命,这时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毒。

只怪自己年轻时见识太少。

这一世,她收敛了恣意妄为,刻意避开冲突,屏息躲在床底,想来应该不会再把兰母气到卧床半月吧?

兰母能来书房,自然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只是甘采儿躲着不见人,兰母也给两人留些颜面,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亭舟,明年开春你就要下场考试,书院可选好了?”

“回母亲,儿子已与杨先生谈妥,下个月就到镇上的启智书院去。”

“镇上的书院?”兰母皱眉。

“是的。”

“糊涂!”兰母“啪!”地一拍桌子。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兰母训斥道。

“你知不知,保人何等重要!书院出身又何等重要!清水镇上学问最好的夫子,也不过是秀才!”

“你因为你爹,已经被耽误了十一年,你还想再耽误下去?!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兰母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她手捂着胸,眼见就要喘不上气。

不怪兰母生气,兰亭舟这个考试的机会来得太不易,出不得差错。

兰亭舟自小苦读,曾有神童之称,可如今年过十八,却连个童生都不是。这全是受兰父拖累。

兰家并非清水镇人,而是六年前从京都迁来。兰父本是朝中监察御史,但因其铁骨铮铮,刚直不阿,被当时的二皇子党针对,受诬陷入狱,最后惨死狱中。兰家也被抄家罚没得一无所有。

大雍国有律令,凡罪臣之后,一律不得参与科举。

因此,兰亭舟一直无缘科举。直到庆丰帝驾崩,景和帝继位。新帝大赦天下,兰父也在赦免之列,兰亭舟这才被除去罪臣之子的身份,可以下场考试。

前前后后这一耽搁就是十一年。而明年的县试之后还有府试,府试之后有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所以,兰亭舟的时间再也耽搁不起。

兰亭舟在兰母面前跪下。

“儿子不孝。”

“可是你那媳妇撺掇你的?”

听着兰母严厉的声音,缩在床底的甘采儿抿了抿唇。不是她撺掇的,而是她威胁的。

前世的她,短视又愚蠢,为了一己之私,差点生生毁掉兰亭舟科举之路。

大雍有规定,凡参加科举的考生,必须出自书院,同时还要有两个保人。通常书院的先生可兼作保人。所以,想要应试的人都得先进书院。

去书院就要交束脩,清河镇的书院一年要五两银子,竹山县的书院一年要二十两银子,若去到郡府,则更贵。

而兰家,祖传缺钱。

兰父一身清正,为官更是两袖清风,从不屑沾染铜臭半分。当年抄家时,从兰家抄出的金银细软全加一起,总共不过二百两。连抄家的刑部官员都不忍看。

兰亭舟没钱,但甘采儿有呀。

不过,前世的甘采儿并不想兰亭舟读书。她从镇上说书先生那里听过不少才子高中后,迎娶名门闺秀或是公主的故事。下意识里,她就认为兰亭舟一旦高中,定要被其它女人抢走。

所以,前世在兰亭舟读书这事上,甘采儿使了无数的绊子,甚至以断供兰母药钱为威胁,但她低估了兰亭舟为读书排除万难的决心。

在兰亭舟去深山里打猎,差点命丧熊瞎子掌下之后,甘采儿终于消停了。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甘采儿同意兰亭舟去书院,兰亭舟也答应她不离开清水镇。

此时趴在床底的甘采儿,恨不能狠狠扇前世的自己几巴掌,再踹上几脚!

面对兰母责问,兰亭舟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知子莫如母,见儿子这样,兰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兰母闭了闭眼:“都是我拖累了你。”

“县试而已,儿子在哪个书院读都无区别。留在清水镇,还能对家中照料一二,未尝不好。”兰亭舟宽慰兰母。

兰母长叹一声:“她非你良配。”

兰亭舟静默良久,而后缓缓道:“儿子知道,但她于兰家有恩。”

这两句话,像一记耳光,重重抽在甘采儿脸上。

果然,兰亭舟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

虽是早知晓的事,但听到兰亭舟亲口说出,哪怕重来一世,甘采儿还是会难过,心如刀尖扎似的疼。

她是真的喜欢兰亭舟,可她也是真的配不上兰亭舟。

兰亭舟是谦谦君子,皎皎如月。能配得上他,能站在他身侧的,应是沈云曦那样的女子,温婉,优雅又高洁,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是名满京都的才女。

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涩,甘采儿死死咬着手腕,一滴泪滑落脸庞。


一日后,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旦州府。

甘采儿挑了一家豪华的客栈住下。她重生以来,还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一日马车坐下来,她腰都要断了。

进到房间,她几乎是一头扑到床头,洗漱都懒做,就要睡觉。

“一路舟车劳顿,你好生歇会儿。”兰亭舟道。

“你不休息?”甘采儿诧异。

她见兰亭舟取了件外袍换,似要出门。

“来时约了几个同窗小聚,我去去就回。”

说完,兰亭舟带上门,走了。

甘采儿瞬间困意全无,不由一愣。兰亭舟什么时候在旦州府有同窗了?

兰亭舟就读的启智书院,师生加在一起不过五十来人,全是镇上十里八村的人,没听说谁在旦州府呀。

前世,并没两人结伴来旦州府这回事,所以她也就根本不知,兰亭舟在此时就与旦州府的人有了关联。

甘采儿突地生出怪异的念头。也许,自己从没真正了解过兰亭舟,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简单。

茗品茶舍的雅室内。

一位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临窗而坐,跷着二郎腿,正慢悠悠地品着茶,十分散漫随意。

兰亭舟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两人虽已有十年未见,但稀依熟悉的眉眼,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对方:陆青宁。

兰亭舟久久站在原地。

“呵呵,可别告诉我,你这是要哭了。”陆青宁抬眼,戏谑地笑。

“十年未见,你这脾性真是半分未改。”兰亭舟淡淡一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也是一贯板着脸,冷若冰霜?”陆青宁呵呵一笑。

兰亭舟缓步走过来坐下,抬手给自己斟了盏茶。

“听说你升任了禁军都头,我以茶代酒,恭喜你了。”

“哈哈,同喜同喜,我也贺你夺得县试的案首。”

陆青宁豪爽地将茶一饮而尽,那气势仿佛他喝的不是茶,而是美酒。

兰亭舟一笑,陆青宁仍是那个性情中人。

两杯热茶下肚,二人之间横亘着的那丝微妙陌生感便消失无踪。毕竟这些年,两人间的书信往来频繁,从未间断。

寒暄完毕,二人开始谈到正事。

“京都现在情形如何?”兰亭舟问。

“还是老样子,陛下势弱,整个朝堂都把持在摄政王手中。”陆青宁答。

“不急,总会有机会的。”兰亭舟敛下眉眼,淡声道。

兰亭舟与陆青宁之间的渊缘,正是由摄政王公孙弈而起。

陆青宁原名陆羽,父亲陆峻是一名中郎将,官居五品,驻守在大雍西北边境。

先帝在位期间,陆峻被牵涉进一起贪墨案中,后被刑部判削去官职,全家流放三千里。

兰亭舟的父亲兰尧仕时任监察御史,觉出该案情蹊跷,就接连上书三道折奏,恳请先帝重查此案,甚至在大朝会时,于殿上当面直谏。

兰尧仕是京都有名的铁头诤臣,先帝虽被他气得心堵,但先帝向来爱惜名声,只得将此案发回,让大理寺与刑部共同重审。

最后,由此案牵扯出一桩克扣军饷,私铸官银的惊天大案。

被查处的三品以上官员就有五六人,其余被罢官免职的,抄家的,流放的有二十多人。

陆峻的罪名终于被洗刷干净。先帝下旨让其官复原职,被抄家的物品都尽数归还。

只是这场正义来得太晚,陆峻一家早在流放途中染病,死的死,亡的亡,无一生还。

陆青宁能活下来,那是在流放的途中,陆夫人用藏在鞋底里的银票贿赂了押送的官差,才让七岁的陆羽得一条活路。

后来,陆羽一路流浪回到京都,改名为陆青宁投了军。

在陆峻被平反昭雪后,他罕见的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出面恢复身份。

因为他清楚,父母并非因病而亡,而是被人杀害的。

而兰尧仕也是那时,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在陆峻平反的第二年,他就锒铛入狱。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遇上另一个“兰御史”,肯站出来替他仗义直言。

兰亭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陆青宁。

两人有同共的杀父仇人,当时的二皇子,现在的摄政王:公孙奕。

只是,两个无权无势、一无所有,赤手空拳的十八九岁少年,想扳倒大雍名义上的摄政王,实质上的帝王,无异于难于登天。

但他们,从未想过退缩。

“你上次寄给我的《大雪赋》,我拿给几位大人看过,其中礼部的张大人特别喜欢,一直夸你来着。”陆青宁道。

“可是张君,张大人?”

“正是。你认得他?”陆青宁一挑眉。

“小时候见过,当时他还是庶吉士,来家里作过客。家父曾盛赞他才学好。”兰亭舟一笑,淡声道。

“他现在可是礼部郎中了。等你到了京都,若得他帮衬,立足也容易些。”

兰亭舟点点头,忽问:“此次来的卢老大人,你如何看?”

“他呀?可别提了!老学究一个,成天之乎者也的,动不动迎风流泪,让人头疼得紧。”

兰亭舟垂眸,微微莞尔。

“不是吧?卢老大人,你也认识?!”

“嗯,小时候拿笤帚打过他。”兰亭舟淡声道。

“啊?!”陆青宁震惊。

兰亭舟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卢昱与兰尧仕两人如敌似友。

他们二人都是爱书画成痴,但在书画上的分歧极大,一个推崇南派,一个推崇北派,而且脾气都一样的又臭又倔。

两人见面,就斗得像公鸡似的。可一拿到好的字帖,或者一幅好画,又非要到对方面前来显摆,气一气对方。

有一次,兰尧仕被卢昱气得三天吃不下饭。后来,等卢昱再上门时,五岁的兰亭舟直接拿起笤帚将人赶出门去。

卢昱沉迷书画,不喜朝廷争斗,常年只在翰林院混个闲职,为官三十多年,至今仍是个六品的学侍。他曾教过景和帝书画,景和帝登基后,一下子来巴结奉承的人就多了。

“卢老大人深得陛下信赖,你若能有他举荐,必能一飞冲天!”陆青宁正色道。

兰亭舟却摇头。

“卢老大人秉性纯直,不谙朝廷内斗。若把他牵涉进来,既是害了他,也会害了我们。”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急不得。青宁,你放心,血债终归要血偿。”

兰亭舟的声音清淡,平静,但坚定。

“行,你有成算就行。”陆青宁道。

“对了,这次赏荷宴的请帖你有吗?”兰亭舟问。

“你刚不是说不拉卢老大人下水?”

“杜大人此次办赏荷宴,旦州境内稍有名气的文人学士都会来。我是想去见识一番而已。”

“哦,是这样呀。这次宴请据说一帖难求,我也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直接带你进去。”

兰亭舟微微失落。

他舒了口气,轻叹一声:“那就算了。你我之间的关系,目前还不宜让人知晓。”

见兰亭舟拒绝,陆青宁也没强求。打小兰亭舟就是个主意大的,虽自己比他还大一岁,但从来都是听他的。

“哦,之前你来信说你娶妻了?可是亭之口中天天欺负你的那个女子吗?”陆青宁忽打趣道。

兰亭舟一默,耳根不受控制地微红了几分,而后缓缓点头。

陆青宁瞅了兰亭舟好几眼,稀奇地道:“咦,你居然会红脸?不会吧?你是真的被她欺负呀?”

兰亭舟睇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很闲?”

说罢,一掸衣袖,转身走了。


“呵呵,你娘不过是下等的娼伎,给母亲提鞋都不配!”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杜府的正经少爷?还敢叫哥,你配吗?”另一孩子一脚踩在趴地上孩子的手上。

“就是,谁和你是兄弟!”

“我看你只配当我们的狗!!”

“对,对,对,让他当小狗。”

“来,狗东西学几声狗叫,再爬过来磕几个头,我们就放了你~~~”

“哈哈哈,你们瞧他那脏模样,我看他连狗都不如。”

......

四五个大孩子围堵着被摁在地上的小孩子,他们边笑边骂,还时不时踹上几脚,踩两下。他们用清脆软萌的童音,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话。

中间那小孩子只会不停的叫“哥哥”,喊疼,然后一个劲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甘采儿拳头硬了。

本来别人府上的是非,她是不打算沾边的,能躲就躲。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被外人撞破,指不定招来怎样的记恨。

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甘采儿见过很多,在清水镇她也没少干,不过顶多是扭打在一起,而这么欺辱人的......让她实在忍不了。

“哪来的一群小野狗在这儿乱叫?”

甘采儿一拉裙摆,从竹林中款款走出。

几个小点的孩子见突然有人出现,顿时慌了神,全往最大的那个孩子身后躲过去。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领头的孩子恶狠狠地问,戾气十足。

“呵呵,我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呀。”甘采儿笑眯眯道,而后随手掰断一条竹枝,拿在手里挥了挥。

“你,你要干嘛?!”领头的孩子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

“我刚打天上路过,听到这里有人要押着旁人做狗,便下凡来查看一番。小公子,你这么喜欢人变狗,不如你先示范来看看?”

甘采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竹枝挥得呼呼作响,将那群孩子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红一步跨上前,眼明手快地将地上的孩子扶起来,护在身后。

“你大胆,竟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我定要让爹爹治你的罪!”

“嗖!啪!”

甘采儿手中竹枝一挥,狠狠抽在叫嚣不已的孩子身上。

夏日衣衫单薄,她这一抽也没留力。那孩子被打得“嗷”地一声叫起来,一蹦三步远。

“你敢打我?我,我和你拼了!!!”说着,那孩子就要冲过来。

“来呀,看我不抽死你!毛都还没长齐,就敢仗势欺人,作威作福!”

甘采儿撸起袖子,将手中竹枝挥挥虎虎生风。

那孩子只冲了两步,就没敢再往前。

他看得出来,甘采儿是真敢抽他!哪怕他自报了家门,对方也丝毫没理会。一时间,他倒拿不准对方的底细,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

“五哥,今日家中宴客,这位夫人多半是请来的贵客。此事要是闹到父亲那里.....”另一孩子小心翼翼道。

“哼,我还怕她不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娘!”

领头的孩子一扭头,跑了。

见他跑了,其余的孩子也跟着一哄而散,片刻就散得干净。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

小红担忧的看着跑远的孩子。从孩子们对话中不难看出,这群孩子应该都是杜家的孩子,而且明显对方找人告状去了。

甘采儿将手中竹枝扔了,也默不作声。

刚才气性一上头,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出口恶气。现在孩子们跑了,她一冷静下来,顿时后悔不迭。

去打杜仲家的孩子,自己是怎么敢的?!杜仲可是整个旦州头顶上的天,堂堂的朝廷四品命官!!

甘采儿十分懊恼,明明可以用温和些的法子,将那群熊孩子撵走不就好了?可自己偏选了动手打了人。

唉,这一冲动就不计后果的脾气,果真是要害死人的。

要不,趁着没人寻来,还是先跑吧?

正在这时,一道细碎的哭声从身后传出,甘采儿感觉裙摆被人拉住。

“恪儿不是野种,恪儿是爹爹娘亲的孩子。”

她低头一看,就对上一双又红又肿的大眼睛,小孩子一边抽抽噎噎地哭,一边抹着眼泪。

甘采儿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看着孩子狼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里不由一揪,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同样是高门世家里的庶子。不知她离开后,他在卫国公府是不是也这样被人欺负。

景和二十五年的元宵节,孟北海没等来他的娘亲,却等到了他那早已入土的父亲。

“你在这里坐一天了,是想干什么?”孟煜垂眸,看着坐在墙根儿杂草堆里的长子。

这里是卫国公府一个荒弃的小菜园,很久都没人打理过。

“父亲,娘亲她没有偷人。”孟北海定定看着孟煜,答非所问。

“我知道。”

“那您能把娘亲接回府来吗?”孟北海的眸子蓦地亮起来。

孟煜沉默片刻,道:“你随我来。”

孟北海扭头看向围墙,有些迟疑。

娘亲说过,今日要给他带糖画来的,如果他走了,娘亲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孟煜看出他的犹豫,猜到他是在等人。

“问剑,守在此处,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孟煜吩咐道。

问剑是孟煜亲自给孟北海挑的护卫,从孟北海三岁起就跟在他身边。

孟北海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孟煜到了外院的书房。

“把人带上来。”孟煜落座后,沉声道。

不一会儿,两个亲卫押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进来。男人见到孟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乍见此人,孟北海眸子里迸出强烈恨意!如果目光能杀人,此人早被他千刀万剐!

就是他,当众指证娘亲与父亲的护卫有染,暗示妹妹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娘亲和妹妹才因此被赶出了卫国公府!

“卓三,让你回来前,我曾说过什么?”孟煜声音平静无波。

“主公让我护如夫人周全。”卓三声音发抖。

“那如夫人呢?”

卓三瑟缩着,不敢回答。

“卓三,那卓五又在何处?”孟煜缓缓问道。

“主公饶命!饶命呀~~~不是小人存心构陷如夫人与卓五有私情,实在是大夫人抓了小人的妻女做威胁,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呀。”卓三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一个劲求饶。

孟煜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过来。他在卓三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俯视跪地之人,一脚踩踏在其头顶,淡声道:

“卓三,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名军士,而我给你下的是军令?”

“用你家人威胁,你就可以陷害同袍,你就可以抗令不遵?”

“到底是你受到威胁,还是欺我已身死,没人能再治你罪,而夫人能给你的更多?”

卓三浑身冷汗如浆,整个人颤抖不已,犹如筛糠,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早知道国公爷还活着,打死他,他也不敢诬陷如夫人与卓五有染。

孟煜拔出腰间佩剑,抬手一挥,便向脚下的头颅斩去,动作一气呵成,迅猛利落。

“噗”地一声,一蓬血雾从卓三的颈腔喷出,溅了半间书房。

一颗头颅“骨碌碌”在地上滚来滚去,双眼圆睁着,似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孟煜对着那双圆眼,淡淡地冷声道,而后缓缓收了剑。

孟北海惊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下,他用手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

孟煜瞥他一眼,淡声道:“卫国公府世代为大雍戍边。身为世子,你要尽早习惯血腥和杀戮。”

“我不是世子。”

“我说你是,你就是。”

孟北海垂下头,默不作声。

“你守着那废院子,是在等谁?”孟煜问。

“等娘亲。她说元宵节要来看我,还给我带糖画。”

孟煜沉默良久,而后起身道:“走吧,爹带你去买糖画。”

“不,我要等娘亲。”

“你娘不会来了。”

“你胡说!娘亲会来的!每次只要她答应了我,她都会来的!”

孟北海愤怒着,近乎仇恨的看着孟煜,那凶恶的样子像要让孟煜将话吞回去。

孟煜眼前闪过城南那间破败的房屋,屋里供有他的牌位,擦拭得很干净,香炉中还插着三炷燃尽的香。

他知道甘采儿出事了。只有兰亭舟那个蠢材才会自欺欺人,说她只是不愿有人找到她,才又躲起来。还说她为了躲他,搬过很多次家。

可他知道,他的囡囡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他牌位的。

他听说大年三十那晚的暴风雪埋葬了很多人,那些人最后全都被扔去了乱葬岗。他曾去乱葬岗上找了许多天,可是乱葬岗上尸骸如山,太多,太多。

他找不到他的囡囡。

找不到也好,至少总有些缥缈的希望。

如果能早回来几日,就好了。

孟煜按住就要暴走的孟北海。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等。”

国公府,翠菡院内

“夫人,夫人,不好了。”梅婉吟的大丫鬟巧梅慌里慌张跑进来。

“什么事值得大呼小叫的,真是没规矩!”伍嬷嬷厉声喝斥。

“夫人,国公爷把卓三杀了!”

“啪”地一声,梅婉吟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

与此同时,兰府的大小姐兰芙也闹着不愿出门去看灯会。

大雍国元宵节一向热闹。在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张灯结彩,城中也会举行盛大的灯会。一入夜,大家都会相邀外出游玩。

“今夜有花灯,芙儿不去看吗?”

“嗯,不去。”兰芙使劲儿点头。

沈云曦觉得奇怪。以前的元宵节,天还没黑透兰芙就小胳膊小腿地往门外跑。今年倒真是奇了。

“那芙儿想做什么?”

“我想在小花园里玩。”

沈云曦这下更觉奇怪。小花园这会黑灯瞎火的,有什么能玩的?而且小花园就算再好玩,她今日也在那里玩了一天了呀。

“母亲,我就要在小花园玩~~~你就让我去嘛~~~”

兰芙奶声奶气地撒娇,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沈云曦。

看着白白软软一脸娇气的小女孩,沈云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于是,她让人在小花园里多点几盏灯,又派了两个稳妥的嬷嬷照看着。

兰芙开开心心地又跑去了小花园。她在小花园里踢毽子,跳房子,荡秋千。后来累了,她就蹲下来数蚂蚁......

她一边玩乐着,一边时不时往旁边的假山处瞟上一两眼。

慢慢的,她开始焦躁。

娘亲怎么还不来呀,再不来元宵节都快过完了。明明年三十那日娘亲很早就来看她的,可今日她都等一天了,娘亲都没来。

“啪嗒啪嗒”,几滴泪落下。


甘采儿看着紧紧揪着自己裙摆,一直抹眼泪的孩子,心里不由酸软。

她蹲下身,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嗯,仙女姐姐知道,你有爹娘,你是好孩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嬷嬷和婢女呢?”

“我叫杜恪,爹爹娘亲叫我恪儿。罗嬷嬷和喜鹊姐姐让母亲叫走了。”杜恪细声细气道。

“那恪儿还记得自己院子吗?仙女姐姐送你回去,可好?”

“恪儿记得的。”杜恪乖巧点头。

甘采儿抱起杜恪,跟着他的指引,在杜府里七歪八拐的走着。不知是出何原因,杜恪指的路都是僻静无人的小径。

是他生性怯弱习惯性避人,还是他不被允许出现在人前?

甘采儿看着怀里的孩子,很安静,不吵不闹,有超乎年纪的听话和懂事。她不禁有些心疼。

走了大约两炷香时间,她们走到一处小院子前。院子很偏僻,似乎是在府中某一角落处,院门前几乎无大路,只一条小径。小径两旁都是杂草,但院子里却收拾得十分干净,布置也井井有条,甚至称得上精巧。

院门口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字:听竹院。

甘采儿皱眉,觉得奇怪。

若说院子的主人倍受宠爱,不至于被安置得如此偏僻。可若不受宠,院子就不该如此精美,一看就是费心思布置的。

而且,杜恪一身上下的穿戴,无一不精致,并不比欺负他的那几个孩子差。

杜恪一见到院子,就从甘采儿怀中挣扎着下地,然后“哇”地一声,大哭着跑进院子。

“哎,哎,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小红瞪着眼,手指着杜恪的小短腿道,“这不会让人以为是我们欺负的他吧?”

“小孩子都是这样,受了委屈在外憋着,一见到娘自然是要哭的。”甘采儿摇着头笑笑。

“我们也走吧。再不走,就真被人误会欺负小孩子了。”

说罢,甘采儿转身就走。

高门大院是非多,甘采儿不欲牵扯过深。在前世,她见识过后宅里太多阴私和腌臜手段,现在只要一回想,都还心有余悸。

将孩子平安送到就好。

甘采儿带着小红顺着小路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小红觉出不对。

“咦,小姐,你怎么一直在往府外走呀?”

她们不是来参加赏荷宴,长见识的吗?可按小姐这走法,她们再走下去,就该出杜府了。

“不快点离开,是要等着被人抓包吗?”

小红这才恍然,刚才被打的孩子指不定找谁告状去了。若被人抓住......小红抖了抖,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家小姐打的可是杜府的小公子!

“小姐,那我们快走,快走!”想明白缘由,小红拉起甘采儿脚步飞快。

主仆二人正急匆匆往外走着,忽听到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似有人在小跑追赶。

甘采儿与小红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一惊。

不会吧?这么快就找到她们了?

甘采儿拎起裙䙓正待发足狂奔,就听到身后的人扬声喊道:

“夫人请留步,我家姨娘有请。”

一听到“姨娘”二字,甘采儿脚下步子一缓,转头看过去。

只见来者是一位中年嬷嬷,正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往她们这处来。

“哎呀,奴婢可算追到夫人了。”嬷嬷捂着胸口直喘气。

而后,她向甘采儿行礼道:“夫人出手相助九公子,我家姨娘心怀感激,想邀夫人一叙,略表谢意。”

甘采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至于感谢,那还是算了。

她略微欠身回礼,笑道:“嬷嬷言重了。不过是孩子们玩闹过头,我帮着小公子回院子而已。还请嬷嬷转告姨娘,举手之劳,当不得感谢两字。”

见甘采儿拒绝,嬷嬷有些意外。她不着痕迹打量起甘采儿,见对方虽梳着妇人髻,但面容却极年轻,仍有少女的意气。

她不由温和地笑了:“夫人还是随奴婢去吧。五公子是府中嫡子,自幼聪慧过人,博文强记,总被先生夸能过目不忘呐。”

小红一头雾水看向嬷嬷,他家五公子怎么样,关她们什么事?

甘采儿却是一激灵,她听懂了嬷嬷的弦外之音。她打的那个孩子,不仅身份贵重,而且记性还好!

若她们想悄无声息溜出府去,怕是不容易。

“如此这样,那只好打扰姨娘了。”

于是,甘采儿又回到之前的院子。这一次她见到了听竹院的主人:赵姨娘。

赵姨娘面容不再年轻,但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眉眼间似有风情万种,只略微一抬眸,就不自觉勾出一抹妩媚来。一头浓密的秀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散落,凭添几分慵懒无力。

美是真美,只是过于妖娆轻浮,显得不够端庄,难登大雅之堂。

杜恪此时早已收拾妥当,正安静在坐在赵姨娘身边玩九连环。

“今日恪儿被欺负,有幸得夫人出手。身为姨娘,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这块玉佩还算难得,便赠予夫人。若日后夫人用得着我的地方,可拿这玉佩来寻我。”

甘采儿吓得连连摆手:“姨娘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她哪里敢要赵娇儿的东西!

之前不过是一时冲动,没忍住脾气动了手,结果就让自己差点走不出杜府。现在她如果收了赵姨娘的东西,岂不是真真要卷入杜府后宅内斗了?

只她一人还好说,但就怕给兰亭舟招来祸事。经历过前世,甘采儿深刻知道后宅与前堂是息息相关的。

赵姨娘却将玉佩硬塞到甘采儿手中,道:“我赵娇儿旁的本事没有,但给老爷吹吹枕边风,还是成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甘采儿只得接下。

“黄嬷嬷,去把衣服拿出来。”赵姨娘道。

“已经拿来了。”黄嬷嬷笑着应道。

甘采儿凝目一看,黄嬷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捧着两套衣裙。

赵姨娘道:“五公子被宠坏了,受不得半点气,还十分记仇。以前,府中有下人不小心冲撞到他,直接就被打死,丢出府去了。”

“如今他被夫人教训一番,必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现在正满园子找夫人呢。”

“我让嬷嬷替你二人重新装扮一番,免得他找你们麻烦。”

甘采儿一想,这倒是个好法子,便点头应下。

黄嬷嬷手巧,不出一炷香功夫,便将甘采儿主仆二人改扮完毕。

甘采儿从一身水红织绵素裙换成鹅黄色金丝薄纱裙,发髻也改成时下最流行的双蟠髻,再配繁复的珠钗和彩带,显得格外活泼艳丽,夺人眼目,与她之前低调素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甘采儿照着铜镜,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不禁叹服黄嬷嬷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再造功力。

小红也与之前判若两人。

变装完成后,甘采儿辞别赵姨娘,带着小红出了听竹院。主仆二人,仍是沿着小路往府外走。

快到侧门出口时,甘采儿看到有三四名婢女手持荷花,给提前离开的夫人小姐们一人送上几朵,说是杜夫人给大家的一点心意。

众人不禁纷纷夸赞杜夫人大方体贴,细致有心。

可甘采儿注意到,但凡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总要被婢女们拉住多问几句,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们是哪家的女眷,家住何处,可玩得尽兴,甚至连荷花都要多给两朵。

甘采儿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又往杜府里走去。

“小姐,你不是说要出府吗?”小红一头雾水。

“我改主意了,还是等宴会散场时,随大家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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