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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后续+全文

白夜乌鸦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刘楠,你们学医的应该算是科学工作者吧?”“你说呢?!”我好笑道:“肯定是医学工作者啊!”“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就是想问问,你从小接受的教育,肯定不允许你相信什么鬼呀神呀的事情吧?”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陈树满脸得意:“我问你啊,从小坚信科学的你,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你的世界观有没有破裂?有没有被脏东西吓个半死后,泪流满面的缩在角落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幻觉,一定是幻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永不屈服!”我翻个白眼:“你觉得我是煞笔嘛?”“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呀,你们搞科学的,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劝告当成驴肝肺,就是为了证明世界上没有鬼,而咬着牙冲进鬼屋作死。”我们高考五六百分的人,会这么弱智嘛?无知带来的偏见。但把别人的...

主角:刘楠余光   更新:2024-11-13 16: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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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楠余光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白夜乌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刘楠,你们学医的应该算是科学工作者吧?”“你说呢?!”我好笑道:“肯定是医学工作者啊!”“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就是想问问,你从小接受的教育,肯定不允许你相信什么鬼呀神呀的事情吧?”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陈树满脸得意:“我问你啊,从小坚信科学的你,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你的世界观有没有破裂?有没有被脏东西吓个半死后,泪流满面的缩在角落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幻觉,一定是幻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永不屈服!”我翻个白眼:“你觉得我是煞笔嘛?”“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呀,你们搞科学的,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劝告当成驴肝肺,就是为了证明世界上没有鬼,而咬着牙冲进鬼屋作死。”我们高考五六百分的人,会这么弱智嘛?无知带来的偏见。但把别人的...

《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刘楠,你们学医的应该算是科学工作者吧?”

“你说呢?!”

我好笑道:“肯定是医学工作者啊!”

“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就是想问问,你从小接受的教育,肯定不允许你相信什么鬼呀神呀的事情吧?”

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树满脸得意:“我问你啊,从小坚信科学的你,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你的世界观有没有破裂?

有没有被脏东西吓个半死后,泪流满面的缩在角落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幻觉,一定是幻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永不屈服!”

我翻个白眼:“你觉得我是煞笔嘛?”

“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呀,你们搞科学的,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劝告当成驴肝肺,就是为了证明世界上没有鬼,而咬着牙冲进鬼屋作死。”

我们高考五六百分的人,会这么弱智嘛?

无知带来的偏见。

但把别人的劝告当成驴肝肺这句话,倒是让我有些脸红。

我反击道:“小陈师父,你平时看的书都是地摊文学吧?

呵呵,不解释。”

陈树一脸挑衅:“别呀,你解释解释!”

我懒得搭理他,闭目养神。

这一趟保定之行,王主任不仅掏五千块经费,还将自己的爱车借给我们,一辆八成新的奥迪A6。

在小丽家住了几天,听她说了不少八卦。

王主任早就有驾照,但他家离医院很近,走路十五分钟,平时应酬也有车接车送,所以一直没有买车,直到三年前,科里调来一位姓萧的副主任级医师,担任科室副主任。

职务和职称比王主任低一级,但萧比王年轻十二岁,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格爽朗,深受女医生的喜爱。

萧副主任的爱车是一辆银灰色奥迪A4,得知主任每天走路上下班,当众表态:“主任,以后我可以捎上你!”

一个月后,王主任买了一辆A6。

每天宁肯在路上堵半小时,也要坚持开车上班。

到了医院停车场,先找萧副主任的A4,旁边有空车位就乐呵呵的停进去。

后来萧副主任专挑两旁有车的位置停。

王主任干了几回叫别人下来挪车的事。

萧副主任专挑院领导旁边的车位......言归正传。

陈树开着车一路疾驰,轻车熟路到了保定,还说保定是他第二个家。

张雅父亲在铁路局上班,我们开车到铁路局家属院后,陈树将车停在小区外,我去便利店买了点水果,再联系张雅的母亲。

很快,张母下楼接我们。

七日未见,这位中年丧女的阿姨却仿佛老了十多岁,两鬓冒出几缕白发,形容憔悴到极点。

一见面,张母红了眼眶,拉着我的手说:“刘大夫,谢谢,谢谢你能来。”

“阿姨,您节哀顺变。”

虽然她强忍着,眼泪却止不住溢出眼眶。

张母带我们上楼,楼道里还摆着几个枯萎了的小花圈,进门后,时年四十多岁,同样萎靡不振的张父强打着精神迎接我们,九十多平米的家里有些杂乱,飘着浓重的线香味道,所有反光的镜面都贴着裱纸,看来保定办丧事的规矩和我老家所差无几。

张雅的遗体被带回保定后,直接送到火葬场殡仪馆了,家里搭起灵堂通知亲朋好友来祭拜。

第三天上午火化。

我们来时,灵堂已拆,只剩一张遗像摆在张雅生前的卧室里。

我和陈树上香祭拜,张雅父母欠身还礼,又抹着眼泪请我们去客厅喝水。

来前打电话时不方便细说,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来祭拜,张母劝我不要奔波,我执意要来,张雅的父母产生一丝疑虑。

落座后,二老神情有些严肃。

陈树已经跟我沟通过了,他不好张口,只能换我来说。

“阿姨,这次过来,一方面是祭拜张雅,另一方面是有点事情想向你们咨询一下,我记得那天夜里张雅进抢救室后,我找家属签字时,你曾说过一句,张雅感觉被人掐着脖子,你还记得嘛?”

张雅父母对视一眼,张母满脸谨慎的点点头:“记得。”

我稍作停顿,组织语言继续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但我得告诉你们,张雅的死恐怕不是因为疾病,肺炎是慢性病,张雅从发病到去世的过程太短了,所以她被人掐脖子的事,其实是真的,我的意思就是......”沉默的张父突然插嘴:“小雅是撞邪了,被脏东西害死的!”

我脱口而出:“你们怎么知道?”

他瞥我一眼又迅速低头,沉痛道:“我活了四十多年,这种事不稀奇,我和她妈已经打听到一位米婆子,准备等小雅过了头七,找婆子问问。”

所谓米婆,就是懂的问米之术的神婆子,借用大米粒施法将过世的人请回阳间,附在自己身上与亡者亲属对话,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我们老家也有一位会问米的神婆,却不是请亡者上自己的身,仅仅是请上来,但只有米婆能看到,家属提了问题,桌上的米粒会有异动,具体什么意思,也只有米婆能看懂,替亡者回答。

听上去有点装神弄鬼,但我奶奶说,米婆的话从来没错过,好些人请米婆问米后,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比如一位猝死的老头的儿女,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老头的房契,请米婆出手,最后在厨房梁上有了收获。

张雅的父母认为女儿死的不明不白,所以要找米婆询问真相。

我扭头看陈树,一见面,我就介绍陈树是我同事。

此时,到了他出场的时候。

陈树清清嗓子,问道:“张先生,你们能不能详细说一说张雅生病前后的经过?

有没有反常的事情?”

张父疑心更重:“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目光落在我身上,他问:“小刘大夫,你们到底想干啥?”

陈树替我回答:“其实我不是刘楠的同事,而是他请来的驱邪师傅,说实话吧,张雅是被一个老太太掐死的,我们来帮你家女儿报仇。”

一听这话,张母捂嘴痛哭。

张父也眼眶通红,神情激动:“真的?

你说的是真的?

我家小雅...小雅...”悲到深处,不能自已。

我赶忙安慰,等二老发泄过后,陈树继续询问。

但张雅的父母只是事后回想那一句‘掐脖子’,察觉些许端倪,并没有更多的信息。

见陈树满脸失望,张父说:“小陈师父,今天是小雅的头七,要不你们先在附近住下,明天咱们就去乡下找米婆子,请小雅上来,你亲自问她。”

陈树摇摇头:“没用,一七淼茫茫,二七回家乡,三七河洗手,四七见阎王,过了头七,只能让亡者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有过了四七,也就是二十八天后,阎王殿前走过一趟,亡者才能做些给阳间亲人托梦之类的事情,四七之前,你们找米婆也没用,亡者现在还张不了口,有冤也没法伸!”

张父头回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你们也别灰心,我有办法。”

陈树从家里带出个布包,我一直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此时他将布包打开,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林正英的鬼片里常见的法器。

铃铛、黄纸、朱砂、毛笔、金钱剑、令牌等等。

张父有点慌:“小陈师父,你这是要...做法呗,没过四七,米婆也不能让亡者开口!

但是我能!

刘楠,下楼买两瓶白酒去,越贵越好。”

总在电影里看英叔用朱砂画符,听陈树说了,我才知道朱砂不溶于水,当然也不溶于白酒,是用酒掺朱砂粉,搅成糊糊状画符。

张父哪能让我下楼买酒,赶忙翻出自己珍藏的两瓶装茅台礼盒。

陈树又要了碗,就在我们面前忙碌起来。

白酒只用了二两,剩下的被陈树装进礼盒,说是另有妙用。

做好一应准备工作后,又进张雅的卧室,陈树点了三炷香捻在手指,嘟囔着我们听不懂的话,随后将香插进香炉里,打诀念咒。

“叽里咕噜...叽哩咕...”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却又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陈树做法。

只见他双手不停变换,十根手指跳舞似的做出眼花缭乱的动作,时而捏一撮香灰撒在桌上,时而抓一张黄符在掌中抹来抹去,最后‘啪’的一声,不用胶水粘在柜子上,间歇里还得摇一摇铃铛,嚎叫两嗓子,那架势倒是挺唬人的。

遗像前装神弄鬼一番,陈树又让我们三个跟在他身后,端着一碗混了香灰符灰的大米粒,在两室两厅的家里绕了三圈,米粒洒在地上,嘴里还哼着很有节奏的怪调。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回到客厅,陈树收了神通。

“大功告成。”

张父问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陈树说天机不可泄漏,过了头七夜,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张父拉着他的手,眼含热泪:“小陈师父,小雅的事就拜托你了!

她妈,快去做饭,我陪小陈师父和小刘大夫喝两杯。”

陈树拒绝:“我现在还不能喝酒,而且法事还没有结束,今天晚上,刘楠要住在这里。”

不等我问,他扭头对我说:“刘楠,晚上你在这住,就睡在张雅生前的床上。”


安全通道里,陈树一边忙碌一边嘱咐。

“找到王成后,我带他去给张雅上了香,看到张雅的遗像,王成说,挺像他的前女友,就是差点结婚的那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王成奶奶对张雅下手,虽然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但老太太在你们科里兴风作浪,祸害病人却因你而起,最后也要由你送它们离开。”

我问:“需要我做什么?”

“正规的度亡斋醮是用经文愿力化解亡者对阳间的留恋,受到感化后,会有阴间使者闻感而至,带它们离开,这要做场面很大的罗天大醮或者水火炼度仪,光念经就得念好几天,而且不能偷偷摸摸,要光明正大的诵出来,你们医院肯定不让咱这样搞,所以我只能带着王成和王小楠的父母,跟那几位把话说清楚,了结心愿后,再念阴鸷经为它们开门,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给它们带路。”

我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息,在空气中扩散。

“所谓的带路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把它们带到哪去?”

“当然是亡魂该去的地方。”

陈树指指脚下的地板:“下面!”

“你有病吧?!”

“相信我,不会有危险的!”

我正要拒绝,陈树一把拉住我的手,劝道:“只有这样才能送它们离开,而且我只让你送它们一程,又不是陪它们上路,有啥可担心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件事确实没有危险,只是有点恐怖的场面,如果你不答应,这法事就没法做了,你等着被王成奶奶掐死......她好像把你当成孙子的情敌了,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送一程,要么被老太太带走,你自己选吧!”

以前我没得选。

现在我哪个都不想选。

陈树捣鼓了半个多小时,应急通道里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元宝、纸人、汽车别墅等纸扎品,铃铛、令牌、黄符等一应法器,还有香炉线香铁盆等物件。

他让我将王成和王小楠父母叫进来。

我将三人叫来后,陈树让我出去等着,王主任和小丽倒是有兴趣看看抓鬼驱邪的场面,但陈树不同意,只说旁人躲都来不及,因为好奇心主动凑上去,被脏东西惦记上可别找他救命。

王主席只要悻悻离开,但依然不死心,贴在门上偷听。

应急通道的防火门没有缝隙,无法窥视里面的情况,但隔音一般,还是能听到陈树他们的动静。

有王主任带头,我和小丽也将耳朵贴在门上,当然,最舒服、最方便的位置肯定被主任独占,我俩只能缩在角落,正儿八经的听墙角。

陈树向三人交待稍后要做的事情。

“一会得一个个来,王成,我先请你奶奶过来,就照咱俩说好的,一个劲给老太太道歉,承认错误,求她安息,你们两个千万别出声,打断我做法事小,万一被老太太惦记上,王小楠也救不了你们,如果顺利劝服老太太,我再请王小楠,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好,他已经死了,这一世缘分已尽,不管他说的多可怜,你们都不能同意他留下,否则既害了你们也害了他。”

王小楠父母立刻保证,说自己只求再看一眼小楠,不会有其他想法。

倒是王成,事到临头又有些退缩,却被陈树一句话逼了回去:“想不想要那一万块钱了?

想要就闭嘴。”

片刻后,我们听到陈树念咒的声音。

“天门开地门开,大鬼小鬼快快来......四路通,来显灵,十方力士落门庭......”前面说了,念咒诵经都是教派特有的十方韵,普通人听不懂,我能听清几句也是张雅头七后,在我软磨硬泡下,陈树用普通话念了一遍咒语。

隔着那一边,陈树不停念诵招魂咒,手上有什么动作,我们就看不到了。

这一步,王主任小声对我们说:“挺像那么一回事啊,你们说里面现在是啥情况?

那些东西,来了没有?”

这谁知道呀。

我俩也没有回答,耳朵紧贴防火门。

满怀紧张的听了五六分钟,我的耳朵有些难受,好像长时间坐高铁造成的耳膜胀痛,我张开嘴巴揉了揉耳朵,这才听到防火门那边传来的呼呼风声。

“呼...呼...呼...”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我好奇那一边是什么场景时,突然听到王小楠父亲惊呼:“小陈师父,他...他这是怎么了?”

小楠爸压低声音,但语气有些惊慌,我的心悬了起来,却也更加好奇。

陈树没有回答,只是念咒声大了稍许。

风声火声,渐渐微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恻恻,腔调十分诡异的哭啼声。

即便我们三个不懂行的,也意识到这个声音恐怕代表着,脏东西来了。

比赛似的,念咒声逐渐高亢嘹亮,与哭声针锋相对。

就在王主任嘟囔:“这会不会吵醒病人呀?”

哭声骤然消失,咒声也戛然而止。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安息,为什么喊我回来?”

“他他他...他怎么变了一副嗓音?”

前一句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后一句依然是小楠爸的惊呼,可小楠爸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从语境分析,不是陈树,小楠爸应该在对陈树说话,从称呼考虑,也不该是小楠妈,否则小楠爸回问:我老婆怎么了。

只能是王成。

看来被他奶奶上了身。

这时,陈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孙子逼你上吊,既然你回来了,可以拿他撒气,撒完赶紧走。”

好家伙,他不是要王成向奶奶道歉么?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让老太太拿王成撒气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发出一阵‘桀桀’的诡笑声后,居然说:“我不走,什么时候我家小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我再走。”

陈树的语气也有些意外:“他逼死你,你不恨他?”

“谁说小成逼死我?

我是为了给他们腾房子才上吊的。”

“为什么不肯搬出去住?”

“我要守着小成,我要留在家里看着他,我还要帮他带孩子。”

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人们的命根子。

可老太太这份‘做鬼都不放过你们’的宠爱,让我毛骨悚然。

陈树又说:“人鬼殊途,你不可能守他一辈子,何况你已经害死无辜的人,我也不可能让你留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走吧。”

老太太固执道:“我不会走的。”

“那你就别走了!”

话音刚落,念咒声再一次响起,比之前更为洪亮,而除了声音的变化,还有一股磅礴的正气与威严,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我的心跳,或者说,咒语声改变了我的心跳,随着念咒声越来越急促,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感到莫名袭来的巨大压力,让我心头说不出的恐惧。

扭头看王主任,也是脸色苍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他捂着胸口说:“不行,我有点心慌,扛不住了,你们盯着点,我回去歇着。”

王主任一手捂胸,一手扶墙,慢吞吞回了办公室。

自从陈树开始念咒,老太太便再次哭啼起来,似乎用鬼哭声抵抗咒语的威力,并且越哭越凄惨,音调越尖,以至于门这边的我和小丽都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却不知那边的王小楠父母是什么感受,总之没见他们跑出来。

陈树和老太太抗衡几分钟,咒语声依然高亢,哭声渐渐转小。

只剩下轻轻啜泣时,陈树停止念咒:“再问你最后一遍,走不走?

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老太太语气虚弱,哭腔恳求:“我放不下小成,你帮我照顾他。”

“你不会教孙子,把他惯得好吃懒做,现在他生活拮据全是你们咎由自取,但我会拉他一把,给他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能有多大成就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怎么拉?”

“帮他找个正经工作,剩下的你就别管了,走吧。”

“小成,奶奶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任性胡闹了,跟着小师父好好干,早点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带到坟前让奶奶看看......”老太太越说越小声,直到‘咚’一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防火门打开,小楠爸背着昏迷的王成出来,我搭手将王成送到值班室,小楠爸再进到幽暗的安全通道里,但表情明显凝重几分。

轮到王小楠了。

我依然呆在门外。

烧一张写着王小楠名字和八字的裱纸,陈树再次念咒。

“天门开地门开,大鬼小鬼快快来......四路通,来显灵,十方力士落门庭......”两三分钟过去陈树住口,我以为王小楠上了父亲或者母亲的身,却只听到陈树说:“他来了,你们记住,千万别太激动。”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隔着防火门,我听不真切,似乎是有人正走楼梯上楼。

脚步声并没有在门那边响起,似乎在两层楼的中间停下。

一个怯懦的童音说:“爸爸?

妈妈?

是你们嘛?”

小楠妈痛苦道:“小楠,是妈妈,妈妈在这里,你快上来。”


不知小楠妈做了什么,陈树怒喝:“拦住她!

不能下去,就这样说!”

父爱深沉,母爱却更加直接。

死别之后的重逢,小楠妈哪里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就算这时候王小楠要她下去陪自己,恐怕她也会不顾一切的跟着王小楠离开。

听着这一家人的对话,我心里酸楚不已,突然想给父母打个电话。

童音不再怯懦,却变得异常落寞。

“爸爸,妈妈,钱叔叔说我已经死了,不能再给你们当儿子,你们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好好工作,不要为我担心,我在下面很好的,爸爸,你不要总在外面工作,平时多陪陪妈妈,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以前都是我陪着,以后不行了,妈妈,你也别总让爸爸去沙发上睡,他工作很累的......”王小楠童年夭折,已经很惨了,与父母道别时却小大人似的不停叮嘱,别说小丽长泪横流,母爱爆发,我甚至听到陈树都发出沉痛的叹息。

“妈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是妈妈不好,没能照顾好你...”应该是小楠爸将陈树拉到门边,导致我听到他小声恳求。

“小陈师傅,求求您想办法帮帮小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卖血卖肾我也给你。”

“你让我帮什么?

我不是神仙。”

这边刚拒绝小楠爸,那边又对王小楠说:“王小楠,时间差不多了,心愿已了,准备上路吧。”

“等一下。”

王小楠叫道:“我还有一个心愿,爸爸妈妈,我答应钱叔叔,等我病好以后请他吃鸡腿的,现在我请不到了,你们能拿我的零花钱帮我请钱叔叔吃嘛?”

“妈妈答应你。”

“谢谢妈妈,下辈子,我还想和你们做一家人。”

说完这句,小楠妈哭声大作,王小楠则彻底没了声息。

防火门从里面打开,双眼通红的陈树探头说:“进来吧。”

这是...轮到我上场了!

小丽将不停哭泣的小楠妈扶到值班室,王主任闻风而至,安慰痛苦至极的小楠爸。

陈树则递给我一盏沾满油污的油灯,用火柴点燃:“你捧着这盏灯下去吧。”

灯碗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油,燃烧放出的气体呛人不说,还贼辣眼睛。

我扭头避开灯油气,尽量将灯拿的远些,没好气的问:“你让我咋下去?”

陈树一努嘴:“走楼梯呗,难不成抹脖子?”

病房有两个楼道,一个跟电梯在一起,日常使用,另一个则是备用的应急通道,平时锁着不让人走,楼道灯也暗着,只有总控室打开备用电源才会亮,陈树要偷摸在应急通道做法事,自然不可能让总控室开灯。

此时,应急通道里只有钉在墙上‘应急通道’指示牌放出微弱的绿光,能让人勉强上下楼,不至于摸黑摔死。

这种场面,让我一个人端着油灯下楼?

我的腿有些发软:“小陈师父...树哥...树爷!

真要去么?”

陈树异常坚决:“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你千万别给我撂挑子,否则我做法失败遭到反噬,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那我下到几楼?”

“走到几楼算几楼。”

这话太玄乎,我必须问清楚:“这条应急通道就通到负一楼,而且负一楼是档案室器材室,防火门也锁着,我走到负一就行么?”

陈树摇摇头,说了耐人寻味的话:“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走到几楼,你就闷着头往下走吧,到了你认为该回来的时候,吹了灯往回走。”

“我觉得三楼就差不多,你觉得呢?”

我们科室在十三楼,我能给自己定个下十层楼的标准,自我感觉已经很大无畏了。

陈树皮笑肉不笑:“不用我觉得,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你记住,你是送它们一程,不怕它们跟回来,你就放心大胆的玩那些糊弄鬼的小把戏。”

这他娘的!

真是要逼死老汉了。

“小刘,别婆婆妈妈的,赶紧上路吧。”

王主任催促一句,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

才下了三个台阶,我就停步回望。

陈树、王主任、小楠爸三人站成一排,脸色不一。

一个满脸诡笑,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对我投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

昭君出塞,刘楠下楼。

一样的萧瑟,一样的不安。

我继续迈步,走到十三十二楼的中间,拐个弯,感受不到三人的目光,我几乎失去前进的力量。

陈树虽然不着调,但本事还是有的,心肠也是好的,可我也不是怂,陈树说没有危险的话得看怎么理解了,吃饭喝水也没有危险,但就有人呛死噎死不是?

万一我被脏东西吓到滚下楼梯,同样有摔死的风险,而且这件事不是生死那么简单。

真正让我害怕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在往下走会发生什么。

我背靠楼梯间的墙壁,一厘米一厘米往下挪,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的昏暗。

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抬头一看。

好嘛!

才走到十一楼。

我感觉自己快要扛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非被楼梯里无孔不入的死寂逼疯不可。

我得回去再找陈树商量商量。

可一转身,我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不知何时,我身后多了三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一个是当天夜里我和钱大夫接手,后来被脏东西上身,掐我脖子的老太太,另一个长相陌生,是我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而中年男人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三人脸色苍白,表情呆滞,双目无神,与我隔着半层楼的位置,一动不动站在十一和十二楼的中间,浑身散发着诡异至极的气息。

乍一看到这三人,我吓得连尖叫的都忘了,双腿一软,靠着墙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回去的路被这三位堵着,往下跑,我又不敢。

抓住身旁防火门的把手,往下一按,稍一用力,门开了一条缝。

我瞬间狂喜,正要冲进11楼的普外科病房,可拉开门,愕然发现门后足足站了六个人。

与那三位一样的打扮,一样的神情。

我赶忙关上门,拉着把手一刻不敢松开。

我几乎吓到魂不守舍的地步,想要高声求救,却担心惊到这些位大爷,一拥而上将我掐死,我想给陈树打电话,却没有带手机。

就这样对峙几分钟,我将心一横,迈步下楼。

往下走了半层,再次扭头,果不其然,跟在我身后的不再只是那三位,应该是11楼门后的大爷们加入了队伍。

难道那个中年男人是在12楼加入的?

我觉得不是,看他拉着王小楠的亲热劲,应该也是我们科病逝的患者,搞不好生前还是王小楠的病友。

那12楼没有亡魂么?

稍作思索我便释然了。

12楼是皮肤科,很少有患者死在病房里。

搞清楚我所带队伍的成分与性质后,反而对接下来的路程有了浓重的担忧。

尤其是9楼,5楼,分别是儿科、妇产科,儿科的死亡率奇高,一来小孩子抵抗力差,病来如山倒,二来患儿不能主动说出病情,诊断难度很高。

妇产科更别提了,虽然现如今医学发达,生产意外大幅度减少,可架不住人家做人流呢。

其他科室的患者死亡是医生无能为力,妇产科的死者,大部分都是医生亲手干掉,每天不杀他七个八个,都没脸自称三甲医院的妇产科!

继续前进。

走到十楼时,我特意拉开防火门看了一眼,不出所料,门后空无一人。

曾经,十楼是我最害怕的地方,病房里住着各种不正常人类,但在医护人员的严防死守下,几乎没有病人自残的事情发生,也就没有患者病逝,毕竟精神病不会损害患者的身体机能。

9楼,不出意外,一群小孩加入队伍。

5楼,出乎预料,只有两位抱着孩子的女性。

就这样,我带着大爷们浩浩荡荡来到一楼,队伍看不到尾,根本不知道跟了多少,但我很确定队伍里没有王成奶奶这位罪魁祸首,也没有最先死在18床,被我梦到的那位病人。

我也顾不得他俩。

还有一层就结束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可当我下到负一楼时,才发现楼梯没有终止。

这一次,我真的不敢走了。

医院根本没盖负二楼,我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负一楼继续向下的楼梯,通往不属于活人的世界。

陈树让我闷着头往下走,到了我认为该折返的时候,就吹了灯上楼。

我觉得这里就是终点,我都把它们带到阴间的入口,够意思了吧?

一路走来,我紧张的喘气都不敢大声,此时却清清嗓子:“诸位大哥大姐爷爷奶奶,我就送到这里了,请...请各位上路吧。”

最近的一位依然与我保持着半层楼的距离。

我侧开身子,向它们做个请的手势。

它们没有任何反应,保持着呆滞的状态。

难道说,我只需要吹灯返回,不用管它们?

大爷们站的摩肩接踵,除了从它们头顶飞走,否则必然要跟它们产生身体接触,没有万全的把握,我哪敢贸然转身上楼。

我急的汗流浃背,抓耳挠腮。

清脆的声音传来,好像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动静。

“噔...噔...噔”由远及近,却不是有人下楼,还是有人从楼下,向我走来。


接连遭到惊吓,我已变成惊弓之鸟。

听到敲门声,我立刻认为是王小楠找我借阳气来了,赶忙朝小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出鸵鸟的心态安慰自己,只要我不出声,再邪门的东西也找不到我。

“小丽...小丽...”是钱大夫的声音。

我将值班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还没看清,先被钱大夫发现,隔着两扇玻璃门说:“刘楠你还没睡呢?

帮我叫小丽开门,这一晚上快累死我了。”

此时见到钱大夫,我比见了亲爹还激动,拉开门蹿了出去,护士站的桌里拿钥匙。

“钱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开门后,我一把搂住他,激动的热泪盈眶。

钱大夫诧异道:“咋了这是?

俩大老爷们就别搂搂抱抱了。”

拉着钱大夫回到值班室,在小丽的补充下,我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告之。

说完还不解气,又将前两天与张雅、王主任有关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真的假的?”

事情确实有些离谱,怨不得钱大夫怀疑,他皱皱眉头,说:“先带我看看昨晚接收的那位病人。”

我和小丽同时摇头,不敢再踏入抢救室半步。

钱大夫倒是不怂,也没强迫我们,一个人打着小手电走了。

短短几分钟,他又脸色铁青的回来,同时通知我们一个噩耗。

18床的病人去世了。

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但我不觉得意外。

钱大夫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和小丽眼巴巴瞅着他,等他拿个主意。

但我们处于不同的位置,考虑事情的角度也不相同,我可是接到死人的电话,马上要来找我借一口阳气,所以我等钱大夫决定,跑还是怎么着?

他考虑的却是,这件事会给科里造成什么影响。

“小刘,小丽,这里没有外人,我就有一说一了,十八床的病情稳定,已经脱离危险期,今晚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们说她是被脏东西带走,谁信?

家属发起火来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咱们仨脱不了干系,所以今天晚上没有灵异事件,就是老太太旧病复发,虽然我进行了一系列正确的急救措施,但无力回天,老太太与世长辞,明白么?”

我无语道:“钱老师,闹鬼了!

咱科里闹鬼了!

你骗得了病人家属,还能骗得了脏东西不成?”

“你放心,我刚才说得是对外的说辞,具体怎么解决肯定要根据事实处理!

小丽,你先给18床收拾一下,我这就叫人把她推到太平间。”

人死后肌肉松弛会导致大小便失禁,一般来说,护士不干擦身体这种脏活,但钱大夫要瞒着家属先把老太太送去冰柜冻起来,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但小丽哆哆嗦嗦,哪敢做这种事,直接拒绝:“我不去,我不敢。”

我也帮腔:“钱老师,18床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才接到王小楠的电话,它要找我借阳气...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自己走。”

我要上床拿外套。

钱大夫将我拉住:“小刘你别激动,这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

“找个人多的地方,我不能呆在这里,我会死的。”

“有我在,你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钱大夫就是怕我出去乱说,同时也需要我留下帮他演戏,遮掩18床病人的死因。

可我就想不通了,发生这种事,他钱大夫咋就不害怕呢?

咋就不想跑呢?

难道不相信科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钱大夫说他相信,死人最多的地方除了坟地火葬场,就是医院,他从医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王小楠在世时,钱大夫经常跟他一起玩,安慰他鼓励他,所以钱大夫不觉得死后的王小楠有什么好怕的。

他就是没被掐过。

在钱大夫强大的镇定感染下,我渐渐平复惊悚的心情,而他也立即联系王主任,虽然没联系上,但我看到科里处理这件事的决心,也就不再惶惶不安。

18床病人的事,钱大夫一力承担,只让我们管住嘴不要乱说,至于他如何处理,我就不清楚了。

也许是给钱大夫面子,这一夜,王小楠始终没有出现,熬到天亮,钱大夫做主,在事情解决前给我和小丽放假,我俩立刻收拾东西跑了。

小丽在附近租房住,我俩有共同撞邪的战友情,经此一事她也不敢一个人睡,索性收留了我,在她家暂住。

当然,我打地铺。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无事发生。

我已经确定,王主任肯定嗅到某些不妙的气息才借口开会躲了出去,可钱大夫将事情告诉他后,他居然还有心情等到学术会议结束,才施施然归来,这让我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满。

那天下午,王主任在办公室召见我们。

小丽方面,王主任许诺些许好处,答应让护士长不再给她安排夜班后,小丽被摆得平平的,承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办公室只剩我和王主任两人。

他抱着茶杯与我对视片刻,揉着太阳穴说:“刘楠呀,你可真是个惹祸精。”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我哪能忍住,立刻顶回去:“主任有你这样说话的?

你明明知道张雅身上的脏东西还留在医院,也闻到我身上有死亡的气息,你一句话不说躲到外地开会,眼睁睁看着我死?

而且这件事怎么是我惹出来的?”

王主任也火了,一拍桌子朝我吼道:“当天要不是你强烈要求接收张雅,能他吗有后面这些破事?”

“我哪知道有脏东西跟着她?

我想救人也有错了?”

“好,你不知道,老子有没有让你知道?

有没有说你把她接进来会害死其他病人?”

这个...确实说了。

沉默半晌,我强撑着辩解:“是我的错,但也不能全怪我,当时你只说不能让她住院,也没说有脏东西跟着她不是?

你要早点说,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啪...”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王主任问:“咱俩刚见面我就问你信不信邪,你怎么回答的?”

三言两语,我被怼的哑口无言。

只能认怂。

我说:“主任,我错了,都怪我年少无知,自大狂妄,才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戴手镯的老太太,您看怎么处理?”

王主任两手一摊:“我哪知道,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看着办吧。”

我能有啥办法?

我试着说:“要不...要不咱找几个和尚来做法事?

既然世界上真的有这些邪乎的玩意,和尚道士应该也是真的有法力。”

王主任板着脸:“可以,你去跟院长申请,看他同不同意。”

我不吭声了,王主任瞪着我,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心里有气,等我再说点什么好让他把火撒出来,但我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撂下一句:“主任,您要是憋着火就打我骂我吧,都是我活该,但请你一定想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我不为自己,是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说着话,我有了哭鼻子的冲动。

王主任叹息一声,有些意兴阑珊,也没心劲跟我发火了。

他挥挥手说:“行了行了,大男人别哭哭啼啼的,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我以为仅仅是就不回张雅,还想着借她的死给你这毛头小子一个教训,让你知道天高地厚,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搞到这个地步,现在该怎么补救呢?”

“主任,您都能闻到死亡的气息,就没啥其他本事,赶走戴手镯的老太太?”

“我要能赶走她,会眼睁睁看着张雅死掉?

就连那什么死亡的气息都是老子忽悠你的,你这种愣头青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到了这一步,王主任不再瞒我。

他说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厉害,之所以知道张雅没有病而是被脏东西掐了脖子,全完因为他年轻时右眼被弱碱化学物灼伤过,眼角膜受损。

幸亏他也吃医院这碗饭,这才加塞换了一对角膜。

来自于一位病逝男孩的角膜。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死人的眼角膜的原因,打那之后,他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也没有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阴阳眼那么厉害,仅仅是偶尔能看到某些场景。

比如,不经意间,瞥到去世的患者躺在病床上。

王主任见过被脏东西纠缠的病人,也尝试着阻止过,有一次他查房时看到一个老头坐在病人肚子上,不停捶打病人的胸口,他大声喝止,老头朝他狞笑一声就消失了,两天后,他过马路时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险些被车撞死,王主任深感后怕。

见惯了死亡的医生,更容易接受‘生死有命’的道理。

打那以后,王主任不再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救护车送来张雅的那天,原本我想收下她的!

你还记得不?

我让小张看看科里哪里还有地方,是小张走后,我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别多管闲事’,好像是个老太太的嗓音,我一愣神,就看到张雅身上趴着个黑影还掐着她的脖子,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见过类似的场面,立刻猜出张雅病情的真相,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也仅此而已了,其他的话都是吓唬你的!”

我问:“那你怎么信誓旦旦的说,张雅活不过当晚十二点呢?

她还真就没活过去!”


“张雅真的来这里借厕所么?”

向我解释完,陈树扭头逼视张小霞:“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可以说实话。”

张小霞受不了陈树的目光,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慌乱道:“什么实话?

我没有说实话......不对不对,我没有说假话,我说的就是实话!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我要走了。”

张小霞往外跑去,陈树撒腿就追,我也赶忙起身跟在他们后面。

跑出门口,陈树一把揪住张小霞的衣角,张小霞翻身挣扎,被陈树按住肩膀牢牢按在原地。

“别跟我闹!

否则给你一顿大耳光。”

作势欲打,张小霞赶忙捂着脸蹲下。

陈树又说:“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事情应该跟我估计的差不多,我只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也是为了救你,如果张雅真是被你害死的,不在她的四七前超度告罪,她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

“不是,真的不是,我从没想过害死堂姐。”

张小霞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受得住陈树的恐吓,三不两下就撂了,说出自己一直隐瞒的真相。

她泪眼汪汪:“我只想吓吓她,我也不知道这里真的有鬼,更不知道她头疼是被脏东西踢了脑袋,都是我对象出的主意......”张小霞对象就住在附近,知道这里吊死过老太太,也得知张雅父母不肯掏钱帮张小霞找工作的事,那天张雅去他家吃饭,张小霞对象为了帮张小霞出气,就出了个吓唬张雅的馊主意,两人一拍即合。

傍晚回厂宿舍的路上,张小霞对象找借口将两个女孩带到这间破屋,又在卫生间里讲了老太太上吊的故事,不过故事是他编的,开局一个吊死的老太太,没有上吊的原因和过程,只说老太太上吊后,邻居们经过门口时,都能看到屋里,悬在空中的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故事很不严谨,但张雅吓得够呛。

张小霞对象又假装看到什么东西,愣了片刻,指着空中说:“你们看,她她她...她来了。”

趁张雅抬头,张小霞对象拉着张小霞跑出卫生间,将门关上。

张雅拼命拍门,求他们让自己出去,俩人在外面幸灾乐祸,不停嘲笑。

直到卫生间里砰的一声,张雅没了动静,俩人开门一看,张雅昏倒在地。

之后就是扶出破屋,张雅醒来,两人不停道歉,张雅不停埋怨,事情暂时翻篇。

夜里,张雅开始头疼,张小霞以为她昏倒时磕了脑袋,再次认错,张雅心软又心善,没有太过苛责,即便回到家依然头疼,也没有说出张小霞吓唬自己的事,只以为磕了脑袋的后遗症,休息几天就会好。

过程跟陈树的猜测有些出入,张雅并非蹲在便池上碰到老太太的脚,但张雅的头疼肯定是被吊死的老太太踢脑袋所致,以什么姿势踢,并不重要。

“两位大哥,我真不是有意害死堂姐的,我只想吓吓她,开个玩笑,没想到会把她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死。”

事到如今,张小霞已经没了说谎的必要,我也相信她没有害人之心,并不知道吊死的老太太依然留在这间屋里,否则她哪有胆子靠近?!

陈树说:“你不用求我,你姐也没有把账算在你头上,否则你早倒霉了,但这件事得尽快解决,否则张雅怨气难平,早晚会搞些事情出来!

吊死在这里的老太太,你了解多少?”

“我一点都不知道,都是听我对象说的,但他也不清楚,原先我也问过她,老太太为什么要在家里上吊,他说不知道,我对象常年在外地,很少回来。”

陈树没再逼她,想找邻居打听,可接连敲了三户人家,都没人开门,我们只好走出胡同,去找空地上聊天的大爷大妈询问。

小区口,我和张小霞坐进车里,陈树独自朝大爷大妈们走去,我听不见他们说话,只看到陈树给仨老头散了烟,乖孙子似的蹲在一旁跟他们攀谈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二十多分钟,陈树回到车上。

“搞清楚了,老太太三年前上吊死的,她的儿子儿媳十多年前在南方打工时煤气中毒,都没了,她独自把小孙子拉扯大,三年前孙子要结婚,女方要的聘礼超出老太太家的承受能力,孙子借酒浇愁又摔断了腿,留下残疾,女方父母更不同意了,孙子负气出走,老太太一怒之下上吊自杀了。”

“卧草!”

我无语道:“我还是头回听说一怒之下自杀的,女方家要了多少彩礼?”

“不知道,那群老头老太太各执一词,有人说要二十万,有人说只要一套楼房,但逼死老太太的不是钱,有个大爷说,这老太太的身体不好,女方担心嫁过来整天伺候老人,所以让男方买新房,结婚后搬出去住,但老太太家没钱。

女方又提出给老太太在外面租一间小屋,他俩结婚后住老太太的房子,总之就是不想住一起,可老太太一把屎一把尿把孙子拉扯大,舍不得分开,但她孙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逼老太太出去租房,后来断了腿,婚事彻底黄了,孙子离家出走,老太太心灰意冷,绝望上吊,严格来说,应该这孙子把老太太的心伤透了”这种说法比较合乎情理。

我鄙夷道:“这孙子太不孝顺了,有能耐自己赚钱娶老婆,啃老算什么本事?

没志气。”

陈树却没与我同仇敌忾:“哎,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眼里还盯着一日三餐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大志向?

都是生活所迫!”

我不敢苟同,但也没和他争辩。

我问:“老太太的身份已经搞清楚了,现在该做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平安送走老太太,还得找到他的孙子,但刚才那几位老人都不知道孙子的下落。”

“又找人?”

我不禁有些心烦,我花钱请他抓鬼,他要先找老太太的死因,是吊死还是被人掐死,我们找到张雅家又找到老太太家,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他又要找老太太的孙子,难保找到孙子不会再找其他人,比如孙子的前女友。

我说:“你不是会画符么?

一张符弄死那老太太不就结了?

我上哪给你找人去?”

“抓鬼驱邪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剩下的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

陈树打了个电话,不知打给谁,只听他对着电话说:“我记得你也是XX县的吧......跟你打听个人,王成,认识不......那你帮我打听一下呗,电话里不方便说,咱们见面聊吧。”

挂机后,陈树开车送张小霞回宿舍。

临下车前,免不了一通恳求道歉,陈树答应张小霞,不会将她的所作所为告之张雅的父母。

张小霞依依不舍的进了厂里。

我不解道:“真要帮她瞒着?

对张雅的父母太不公平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

“女儿已经没了,即便知道真相,张雅也回不来,他们反而会更加憎恨张小霞,所以咱们非但要帮张小霞隐瞒,还得在张雅父母前帮她说好话,以后张雅父母把张小霞当成亲女儿,后半辈子才能有个依靠,否则你给他们养老送终?”

“张小霞可是间接害死张雅的凶手,你让张雅父母把她当成亲女儿,太过分了吧?

张小霞一家三口是什么人品?

本来就惦记张雅父母那点板材本,张雅一死,张小霞再过去当女儿,那点钱不全归她家了?”

陈树摇摇头,表情淡漠:“不会,张小霞本性不坏,她对张父提出过分的要求,是拿张雅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所以才开得了口,并不像她父母,自己不努力,只想占便宜,她因为张雅的死,心存内疚,以后会连张雅那一份孝心一起尽。

放心吧,人肉小百度,看人很准的。”

那可难说。

即便张小霞想赎罪,也可能架不住她父母的撺掇。

而且从感情上,我也无法接受让张雅的父母,将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当做亲女儿对待。

嘴巴一张,我正要争辩。

陈树抢在我前面说:“行了行了,别跟我啰嗦,正事还没完呢!

走吧,我带你找个人去!”

卧草!

又他吗找人?!

这一次,陈树口中的‘找’不是寻找,而是带我去见他在电话里约的朋友。

一位三十多岁的派出所民警。

陈树从老头老太太口中了解到,名叫王成的孙子干过偷鸡摸狗的坏事,有案底,因此联系朋友帮忙寻找王成。

我比较纳闷的是,陈树这位京郊农村的守树园丁,怎么会认识警察?

即便有些本事,这交游也太广阔了吧?

饭店见了面,一番寒暄客套,酒过三巡,我终于知道真相......“小树,有出息呀,半年前还是个保安,现在开上奥迪A6,来往的都是XX医院的大夫了!”

“你不说要给你爷爷守三年墓嘛?

这就准备出山了?”

“我说你小子到底行不行呀!

吹牛逼说自己是人肉小百度,原先你给我算卦咋没一次准的呢?

你头一次接活儿,千万别给人刘大夫掉链子,来,大家一起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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